2020年6月14日于新加坡
从德国回来新加坡已经半年了。回来之后忙学习,忙工作,写论文,申请毕业。这原以为是直接了当的生活轨迹却因为新冠病毒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
本来以为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应该是这样的;最后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却是这样的新冠病毒疫情恶化的新闻从今年除夕前几天开始,那时我刚刚好从新加坡飞回中国过年。原本以为可以开开心心过的年却被笼罩在了无尽的担忧之中。回家后的第二天,仿佛突然间大家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年夜饭被取消了,过年囤的年货从桃花和脆角变成了酒精和口罩,本应该人来人往的花市只有空空寥寥的几个人。那时候大家对着病毒还不是很了解,在这信息发达的年代,我们接受到的信息却像是当年电报发来的信号:新型冠状病毒....武汉....咳嗽....死亡人数....是否会人传人....未知....
这么多年过去了,科技发达了,医疗完善了,当我们以为人类已经可以很好地与疾病抗争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在自然面前,我们永远都是无知的小孩,挥舞着手中的玩具,还以为它是什么刀枪利剑。
之后的几天,我们继续地接受着大大小小的信息片段。日子过得有点混沌,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有一点模糊不清。只记得初一后的几天我从白云机场飞回新加坡时机场的空寂;记得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带着口罩;记得飞机上有人中途晕倒;记得之后两周在家隔离;记得新加坡中国来往航班停航;记得很多人发来的信息;记得很多人在不同地方的害怕与无奈......隔离的两周过得非常、非常的慢。在这漫长的两周里,我也懂得了两个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的道理:
1. 最让人恐惧的是未知。
在隔离的两周我一度情绪失控。一是担心自己在家或者是在飞机上被感染了。飞机上有一位乘客中途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在飞机上晕倒。飞机着陆后有医护人员前来接走了那位乘客,但是也没有要求对我们进行隔离或检查,也没有对我们说明那位乘客晕倒的具体原因。我们就这样不明所以地回到自己家。之后隔离也是按照政府规定,所有有过中国旅行记录的人员要进行14天的隔离。
二是担心家人在中国的情况。在我隔离的那两周,正好是中国疫情大爆发的那两周。没有人真正清楚地了解这场疫情的严重程度和每个城市被影响到的程度。没有人知道这个感染曲线到什么时候会趋向平缓,没有人知道在家隔离到什么时候是个头。那时每天只能电话回家,最想知道的是大家一切平安。
那时的我们每天看着四五百的同胞去世,他们之中有抗战于一线的医生和护士,有别人的亲人,有朋友的朋友。以前以为心碎是个隐喻,直到有一天,你感受到了肉体上心脏收紧的痛感,你才知道这个词是多么的贴切。
隔离后的我要求去见了学校的心理辅导员W先生。在我最后一次见我的心理辅导员的时候,W先生问我:“如果现在让你再隔离一次,你觉得你还会如此担忧吗?” 我想了一下,然后我问W先生:“你是指我回到那个时候,还是现在你让我再隔离一次?”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变化的不只是我的心态,更是我对整个疫情所掌握的信息量。有趣的是,也恰恰是这信息量影响着我的心态。在这几个星期里,人民和政府都对这新冠病毒更好的了解。我们知道这病毒是什么、是怎么传染的、政府也怎么检测、人民要怎么预防。就算现在有人怀疑自己得了新冠病毒,我们知道我们有拭子测试可以帮我们有效地检测,我们知道疾病的死亡率,我们也对医院和政府的应对有信心。
这好比我们走在一条隧道上。即使两条隧道是一样的长,直的隧道给我们信心和勇气,因为我们看到了隧道的尽头;但是我们却对弯道的隧道感到害怕和焦虑,因为我们不知道之后有什么等着我们。然而,人生永远不会是一条笔直的隧道。
直的隧道和弯的隧道2. 懂得放手我们所不能控制的事情。
我初中后一个人来到新加坡学习,然后又一个人去了欧洲交换,歪了脚一个人半夜去了德国医院的急诊室,一个人凌晨在匈牙利的郊外车站等长途巴士。那些时候我都没有怎么害怕过。也许因为这些,我产生了一个几乎傲慢的想法:我们都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我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一直很努力地向我的目标进发,因为我知道我们的人生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但是这场疫情,让我重新发现生活中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在一次和W先生的交流中,W先生让我画了这个Venn Diagram。左边的圈是我们在乎的东西,右边的圈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东西。然后我们会发现生活中我们在乎的而又可以控制的东西真的不多。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可以控制我们对到事物的看法。有时候,我们的烦恼也来源于我们对不可控因素的过分执着。隔离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被感染,我不可以决定我的家人安不安全,我不可以控制报纸上的死亡人数。我对我不可控制的东西感到失落和害怕,同时,也忽略了很多我可以控制的东西:像是我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我有没有做好防护措施。老土一点讲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现代一点讲就是懂得放手,懂得生活。
W先生的Venn Diagram现在毕业了,去年拿到的普华永道的offer也因为疫情被硬生生推迟到了明年一月才正式开工。英语中有个谚语说:“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 (每朵乌云都有一条银边)。我的银边可能是我又有时间回来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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