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2021年10月底,或11月初,我在乡下老家摘油茶果。第一次,从妻的手机视频中看到你,儿子自县城的家里发来的。我与你,萍水相逢,远隔40公里。
回家后,见面了。你活泼,调皮,喜欢飞到人身上。大约半岁,便成了弃婴。儿子说,一个小学生喂几天后没了耐心,不想继续养下去,便提了回来。
妻退休在家,视你如宝贝,买回笼子、稻草窝、五谷杂粮,一心一意,忙上忙下侍候着你。只是,不惯着你站到人的头上。从此,肩膀是你可以抵达的最高点。
有次,你情绪不好,差点将我的右耳朵扯下来。我看手机,你啄。我读书,你撕。我扫地,你立在扫帚上。你爱吃醋,心胸狭窄,以自我为中心。我躲避,关你在门外。你不计较,看见了,立马扑过来。
在你心里,人有厚薄之分。妻管你的衣食住行,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你与她特别亲近,看她炒菜,看她叠被子,看她添水加食打扫卫生。你没有亲人,妻、我、儿子,是你为数不多的亲人。
我上班的地方近,一天回来好几次。除了做点家务,就是陪你。带你晒太阳,给你吃小米、花生、葵花籽还有核桃,看你将草叶与树枝插得满身,又一一扯掉。渐渐地,彼此亲密起来。
只有妻能够伸手抓你,别人不可以。那天,我带你到写字室,我疲了,你倦了。我半躺在沙发上休息,你悄悄到我手上,任我抚摸你的头颈。那份信任与感动,我至今记忆犹新。
第一次去乡下,你紧张,好奇,东张西望,叽叽喳喳。几次往返之后,一上车你就嚷个不休,满是欢喜。有人建议教你学人话,我不肯。人说人话,鸟说鸟话,挺正常的。
去超市,去江边,去散步,我与妻常常带上你,你总是一路开心。你爱出门,记性差,好几次险些丟失,弄得我与妻提心吊胆,不敢轻易放你出去,除非天快黑了。
真高兴,与你的相处越来越融洽。如果我也有翅膀,随你到天涯。还在门外,一听到我的声音,你就喊叫。我不懂你的语言,却知道你表情与声音里的意思。你,早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打造黄金屋时,天天带着你在工地附近。我一边做事,一边与你互动,甚至想入非非。到时候,我读书、喝茶、发呆,你在里面自由自在,吵吵闹闹,叫叫嚷嚷,共度我退休后的时光。
刷上油漆,书屋就算完工。而你,出状况了。上呕下泄,没精打采,估计是肠炎。妻与我用益生菌、生姜、大蒜、土霉素泡水,你不停地喝,不停地吐与拉。“坚强点,一定要挺住啊。”临睡前,我不断给你打气,担心有个闪失。
第二天,即2023年3月17日清晨六点,我起床去看你,喊你,你一反常态,没有一丝回应。你走了。永不回头了。身子已经冰冷。妻闻声,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唉叹连连,眼眶湿润。
我将你安葬在屋旁,柚子树下,兰草丛中。老天正在下雨。我脸上的泪水与雨水,滴滴答答,为你送行。妻跑出来看了又看,折回去,一言不发。
我强忍着,来到写字室,想起你曾多次在这里陪我读书、写字、看报纸,想起你曾允许我按摩身子,想起今后看不见你了,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你是一只黄桃鹦鹉,头顶上的赤色羽毛,人家说是口红。妻给你取名小朋友,院子里的人说你好看叫你小朋友。你产过两枚蛋,满心欢喜地孵化,没有任何结果。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爱情。
“给小朋友找个伴。”妻多次念叨,一切都没来得及。儿子领你回来的,你走了他还不知道。知道你走了,他也会伤心的。院子里那么多喜欢你的人,都还不知道你的去处。
“小朋友,小朋友。”我在心里一次次呼喊你,你听到了吗。你的图像,我设为手机封面。你走后,一看到就难过,只好改成一张与你无关的鸟去巢空的喜鹊窝照片。这照片,符合我此时的心情。
你的图片,你的声音,你的视频,充满着我的手机,我的脑海。你知道不,到底是远了,还是近了?我与你的距离。在家里,在屋外,在所到之处,到处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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