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桥箫月与君书

溪桥箫月与君书

☞这里曾是一片海

海在笨拙地搬运沙子，像星光在早晨

从你身上退却。天青色码头，婴儿般苏醒了

走时摘青梅，一颗心形的果核舌面生根

漫长的表达啊，吴语在句尾转音上发酵

我们，永不厌倦水，却只有片刻可以上岸

甜蜜的惩罚，是拍摄你脚印上的维度，海市蜃楼据此成真

海，耐心地搬运沙子，丝竹管弦中的大海，坐满面壁的僧侣

寺庙廊角吊起古河微澜，水在你的脚面上，誊写江南

谁愿从海棠糕软糯处推门入海呢？就像两条鱼亲吻

一条劝另一条延长七秒之外的记忆

这记忆，是在你的腋窝下虚度时间，磨成

牙渐渐稀少的老妪，从青团里吃出旧日的果核

栽在五千年后的光阴里，听昆曲，摇一把

沧海桑田的折扇

☞黎明村牛郎庙，仰望猎户星座

捣衣砧捶打河岸，这一夜，注定有人一年血脉贲张一次

藏匿情话的收音机，播出早已失传的筝鸣

不翻阅光年，两只蚕早已熟记丝丝缠绕

重复一次渡河，唯美的历险:白鹤执着水中良宵

在另一处空巢，织锦、种霞、絮云和饮露

克隆一个爱人，也会细说饥馁、霉运，病痛与失意

你说简单的人，会把自我分载参星和商星

留下混在柴米油盐之间共同作品，一床两箸，三餐四季

知晓渐次熄灭的灯火是另一场相逢的仪式

有人在爱河重生，与世隔绝。莼羹微温。紫角叶

志在种满平淡的人间

☞弇山园，我们谈一场宋朝的恋爱

羞赧，会从弇山园有意淡化的朗目和星眸透出

斑斓的江湖不适合停靠画舫和廊桥，爱是简笔的

瘦梅枯枝泊两只画眉

没有凤箫声动，爱意是头顶上五分之四留白

垂小家碧玉帘拢，描晴好天气下的螺子黛

我种藕，每一孔，一支荷花的前生，戏谑成书

潮湿的心事在黄昏笛声中暗生青苔

太湖石接住闲云带来的微雨，飞溅碎玉像是神来之笔

适才舟行，我和你在水面漾出一条直线

音符跃动如鱼儿，小桥流水人家的音律四平八稳

偶然此起彼伏，一定是你用竹筷敲响不同大小的玉瓷杯

米酒酿熟花好月圆，恍惚在小园香径，流萤提灯

这隽永笛短箫长，骨头不惊奇的人难以领略

我在桥下确认过你的眼神，半盏清茶前

你在弇山园的字迹里韬光养晦，直到——

让我摇醒

☞在沙溪古镇，写一封现代情书

古桥在我们的脊背上分段，月白时分它们是背景

月蚀之夜，仍能看到一个手握稻穗的人发呆

跨过几座桥也许就是粮仓以外了，春秋的木纹

刻上不断更新的桥堍，你在稻花香中等我，等我成熟的自落

一张信纸无字，等我寄稻壳的芒刺给你

等我说，从节日和仪式里只能感到匆匆过客如漩涡凉薄

像那口磨得晦暗的义井，水依旧清甜，老街香火鼎盛

人们已丧失味觉，忘记自己也是背景板活幕布

如果你少一些自怜自艾，我会穿上青花蓝围裙

为你捣衣、舂米、梳头、濯足，渗透古老的善意和爱情

就像推着古镇起伏的水陆出口，出自名门的野孩子

没有分值和拒绝收藏的两枚邮票，没人能拆开

信封藏的符号和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