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学生时代的模样被时间这把杀猪刀吹气球似的吹鼓了。凸圆的将军肚大有拦住他低头瞅足的气势。
佐和琼是同一批参加的公司新人培训,他们被拉到深圳光明新区的一个山旮旯的军事学校,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军事化培训。
佐也曾是个帅气少年,佐看自己上学时的照片,觉得那是自己的颜值巅峰!一去不复返!
佐有时会思考一些如同死循环般的问题,没有答案。这比程序bug还招人烦。
佐来到深圳后,一次生病的经历,让他倍感脆弱。他对自己投以满腔热血的工作,产生过埋怨,一肚子“都是你的错,月亮惹的祸”的怨气。
但埋怨归埋怨,病好了,佐还是第一时间奔去公司上班。因为除了公司。佐,似乎无处可去。
刚到深圳的日子,佐感觉很是刺激,刺激到了灵魂深处,心心念念要大干一番事业,要扬名立万!否则无颜见江东父老!
新员工入职培训,他的心中注满了理想,奋斗和鸡血。他誓言要乘风破浪!誓言要直挂云帆济沧海!
佐人生第一次发薪日。当看着手机银行的账户余额的一串数字,佐的眼睛是闪光的,他的心情是雀跃的,盯着一串数字,他看出了梦中情人的味道。
佐觉得幸福来的太快,这钱挣得太容易了,初入职场的佐,内心暗暗敲打自己,一定要好好干,对得起公司给的钱才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两年,佐已经是所谓的老员工了,其实也不过两年工龄而已。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然只有两年,佐却已铁练成钢!
佐挣着不菲的工资和奖金,父母骄傲,朋友羡慕。可是,佐却时常感到孤独。
最初的似锦前程,眼下似乎是一片瓦砾。
两年时间除了挣到些钱,他还得到了什么?
日子越来越重复,一天天,充斥着忙碌的工作,佐几乎没了生活。
在项目非常时期,佐如同上紧的发条,旋转的陀螺,不停不息,接水,上厕所都是脚不沾地似的飞着跑的。
通宵加班也不稀奇,困了就躺午休床睡一会,醒了,起来,接着干!
同事前天走时,他在办公位,第二天早上来时,他还在办公位。简直成雕塑了。
上班,就是上战场,谁有心思关心谁谁彻夜未眠,谁谁深夜痛哭。每个人只关心自己头上的活,谁谁还欠自己的活,都要紧紧跟进着,每个人都被小鞭子抽打着跑,同时手里也有把小鞭子抽打着别人跑。战场,在温柔的闺秀,也能被激发出悍妇的一面!
工作!工作!工作催赶着每一个人,刚上班,办公区就铃声四起,电话座机诈尸一样“叮呤叮呤叮呤”,电脑即时通讯的消息触电似的闪闪跳跳,邮箱又是爆满的节奏,提示及时清理,否则影响接收邮件……
“刚刚邮件你了,回一下!”,“上次那事,怎么样了,等着汇报呢”,“一会评审会,记得参加!”,“我那个单,快处理一下,流程走你这了!”……一会这个找!一会那个叫!
佐感觉要是有分身术就好了,像孙悟空一样, 变一堆徒子徒孙!
白天佐时间全被整的七零八碎,也只有夜晚加班的时间稍微安生点,能安静干点活。
一晃,就到了下午,连轴转的佐感觉脚底有点发飘,在不回家休息可能会战死沙场。
佐跟找领导:“头儿,想请个假,昨晚通宵了,现在有点飘,想回家睡一觉”。“可以!提个单!我给你批!”。
佐的直属领导有肩膀的领导,自己能抗的一般不为难下属,该争取的资源他也不负众兄弟之望。有的领导,自己的压力会一股脑往下属肩上传,就像传球手。在关键时刻,他不管下属死活,就一句给我顶住!顶住啊兄弟!一将功成万骨枯,遇上这样的领导,你会觉得自己就像被畜生一样榨取。
佐的请假申请提交,领导秒批通过。
佐飘回家,上床躺尸。准确来说,是佐飘回,上床躺尸。佐在深圳没有家,那只是住的地方,有张可以躺下睡觉的床而已。
公司像个机器,员工是确保机器运转的零部件。机器是无法为零部件的健康操心的,机器操心的是哪个零部坏掉,要及时更换。
所以,健康是要自己操心的,哪怕工作是要拼命的。
身体撑不住,要说。否则你倒在公司,给公司添乱不说,难免不会有人嘀咕,“咋不早说呢,又没人把刀架你脖子上”。
佐是靠着信念,支撑自己熬过最黑暗的日子,项目非常时期,佐不能倒下,必须抗住了,咬着牙打完这场硬仗,事关重大,必须顶住!
项目交付之后,一项重担卸下肩头,佐的身体也见缝插针地出来刷存在感,打了佐一个闷棍,烧的都快断片儿了。
任何人生病的时候,都是脆弱的,不分男人女人。生病的佐,甚至想到自己会不会客死他乡。这个槛儿,对谁,都难过。
一个孱弱的病人,一个人排队挂号,看病,化验,取药,输液……
佐不知道该找谁陪一下自己。在深圳,他只有同事。
佐看过一个医院纪录片,一个小伙脚受伤了,单腿一蹦一蹦的,袋鼠似的,跳行着去这拍片,去那缴费,去那取药……当时看还笑的不行,心想这哥们弹跳能力真行!现在佐觉得那哥们挺辛酸的。一个人在医院为自己生病奔波,真他妈辛酸!
同事是个尴尬的关系,说熟悉似乎又不熟悉,说不熟悉,相处时间那可是比家人都长。就算关系要好的同事,也不能像上学时的兄弟那样肆无忌惮。
哪个上班的人屁股后面不是一堆的任务在鞭打着奔跑。哪个上班的人请假前不掂量一下要扣多少块儿大洋。
佐也拉不下面子,不就是输个液吗,至于这么自怜自艾吗,男人的名字,叫坚强!可是佐内心又实在不是个滋味。一个人躺那,闻着医院味道,呆呆望着着吊瓶的水,顺着管子一滴,又一滴……
突然想喝水,不方便,又想上厕所,更不方便……苍天啊!幸福是什么,就是吃喝拉撒睡,随心所至啊!
隔壁病床那人真他妈幸福,一家人陪着,还有人一勺一勺喂他鸡汤喝!
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佐生病不敢告诉父母,只微信给还在南京上学的女友,一副不着伤痕的戏谑口气:累趴了,在医院补充能量。附带一张扎着针头的手的照片。
女友电话,关心佐,佐冰凉的心终于有了温暖。但远在天边,近在耳边的女友的声音总有些似幻似真,虚无缥缈。
佐也不忍让女友过于担心,表示没大事,年轻人,身体抗造呢,不用担心。别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健康是一切之本,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别老加班……。知道,自己会注意的,爱你,拜拜。拜拜,爱你。
这次经历后,佐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最初的奋斗宣言。在自己奋斗的这两年,在逐渐适应的所谓自我价值实现过程中,为什么时常有不适感作祟。
他最初崇尚的理想,奋斗者宣言哪里不对呢? 如果自己财务自由,自己的理想又是什么? 难道自己就是挣钱机器吗?!是我奴役了钱,还是钱奴役了我?!……
佐感到到自己是一座流亡的孤岛。如果家人也在深圳,那孤岛就有了港湾……说到底,还是钱不够,自己那逼仄的合租房里,只能容下一张将就的床。如今的社会,弱者选择的机会总归是有限的,没法讲究……
出院后,佐立又跑去公司,忙起来,佐就没空思考在病床上想的那些恼人的事情了。
病假耽误的工作,如同欠下的债,都催着还呢!
马不停蹄,干活!
直到有一天,佐盯着一封“海外欢迎你”的邮件,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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