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被一通电话惊醒,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现在是清晨六点多,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屋里屋外一片肃寂。后半夜的大雪封住了整条街的气息,没有一点生命活动的痕迹,像久未历经人世的白色尘埃,散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厚厚的积了一层。白良没有洗漱,穿上衣服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在酒炉不远处的小区胡同外,远远地看到了两辆警车停靠在路边,黑黄色的警戒线将看热闹的人隔离在了外面,几个警察在里面忙活着,拍照,取证,法医蹲在地上,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早已被冻僵硬的尸体。白良的目光盯着尸体的方向,直直地走过去,抬起警戒线,弓着腰钻了进去,拍了下一个同事的肩膀:“小林。”
“白哥,你来了。”被叫“小林”的警察回身看到白良说。他叫林泽,从警校刚毕业不久,是白良的小师弟。
“嗯,咋回事儿?”白良边问边向前凑过去。
“老袁!”
还没等小林回应,白良惊讶地叫到,他立刻蹲在地上仔细的打量着尸体,宽厚的体态像是被嵌在了雪地里,尸体很自然地躺在那,没有扭曲或是蜷缩,脸上也见不到痛苦的表情,一脸肥肉虽然被冻的失去了弹性,但反而凝固了死前的一丝微笑,身上的毛呢大衣敞开着,里面的蓝色T恤被掀了起来,肚皮裸露在外面,左手拿着件毛衣和一条围巾,右手抓着蓝色上衣的领子,看似很热的样子。
是老袁,白良确认无疑,他怎么也没想到前几个小时还在酒炉喝酒跟他搭话的那位热情洋溢的大爷,此时此刻居然会横卧街头,他脑子里不断地浮现着昨晚老袁在酒炉喝酒畅聊的画面,顿时感慨万千,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
“都别愣着,帮我把他翻过去。”法医抬头瞧了一眼周围的几个警察说。
随后三个警察赶紧过来帮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老袁的身体翻过去,地上没有一丝血迹,法医也没在尸体上发现一点外力作用的创伤,于是站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叫人把尸体用装尸袋装好送到了运尸车上。
白良从老袁的尸体上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法医,刚想说什么,法医就先开口了,他知道白良想问什么。
“应该不是他杀,身上一点创伤都没有,百分之九十是喝酒后意识模糊,倒在地上睡着了。”法医淡淡地说。
“那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儿,会不会是犯了什么急症?”白良追问道。
“那个是‘反常脱衣现象’,冻死的表征之一,冻死前调节身体体温的中枢神经会使人产生‘反常热感觉’,那是一种让人感觉有热感的幻觉,所以被冻死的人通常都是衣衫不整,热的想脱衣服,就像他一样。”法医随手指了一下老袁。
“这样啊······”白良若有所思的回应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警戒线外面,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酒炉的老板也在其中,白良走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他,脸上挂着一对黑眼圈,眼白处有几条血丝,看来是一夜都没有睡,老板姓吴,四十多岁,白良平时都管他叫吴哥。
“哎,吴哥。”白良勉强笑了一下。
“诶。”老吴应道。
“走,那边说。”白良把老吴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昨晚俩大爷在你那喝到几点啊,喝成这样?”白良问道。
“他和老张喝到了三点多,两人都喝了不少,出门的时候走路晃晃悠悠的,老张倒是还好,书店就在隔壁,出门儿就到了,老袁······哎······”老吴说着,不禁地叹了口气,脸上透露出了自责地神情。
“好了,吴哥,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没想到的事儿。”白良把手搭在老吴地肩膀上拍了拍,无奈的说道。
“这事儿得怪我,明知道两人家里都没人照顾,还给他们上那么多酒,而且那个时间店里又没人,怎么就没送他回去呢,都那么大岁数了。”老吴得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眼泪含眼圈儿地望着别处。
“别这样,吴哥,走,去看看老张怎么样。”白良说。
“嗯。”老吴点头答应了一下。
“小林,小林!过来一下!”白良朝警车旁的林泽喊着。
“怎么了,白哥?”林泽一路小跑过来,略带喘息地问。
“我和吴哥去看看昨晚和老袁在一块的老张,你回所里马上找找老袁家属的联系方式,通知一声,叫他们赶紧回来。”白良交待道。
“行,我回去就办。”
“嗯,那我先走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好嘞。”林泽应到。
白良和老吴很快就走到了书店的门口,抬头便见得老张亲手写下的六字牌匾——“临风树旧书店”。白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张大爷!张大爷!在家吗?我是白良!”白良有敲了敲,眼睛透过门玻璃看向里面叫喊道。
“老张,开门啊,出大事儿了!”老吴看没有反应,有点着急的叫道。
这时白良试着扳动了下门把手,门竟然没锁。
“这老头,喝大了门都忘记锁了。”白良看着老吴说。
“快进去看看吧。”老吴生怕老张再出什么事儿。
两人走了进去,屋里冷冷清清的,天已经亮了许多,但还是阴呼呼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给人感觉寒意更浓。从两个高大的书架中间穿行而过,踩着楼梯上了阁楼,阁楼的高度不到两米,一张古朴的旧书桌,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地上零散着几张纸,中间的一个书架将书房和卧室分隔开来。
当白良和老吴看到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老张时,两人才算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经过早上老袁的事,还是来看一下才放心。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对方,他们没有叫醒老张,而是悄悄地走了下去。打算等他醒了再叫老吴跟他说,失去了一个酒友,对于本身就孤零零的老张来说,还不知道心里得有多么落寞呢。
白良跟着老吴去了酒炉,老吴随便弄了点早餐,但是却都没吃多少。后来老吴的老婆跟儿子过来交班,白良没有多做逗留,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就像昨晚一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