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快三十岁时,通过彩雪与倩莲介绍,在倩莲那边找了个姑娘,那姑娘长得清眉大眼,润珠欲滴,鼻头圆滑,耳垂露珠,双唇红湿,脸蛋露喜,一脸微笑,皮肤白净,手指修长,走路轻盈,穿着破旧,倒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世上的造物主,把人捏的如此完美是在遮盖她缺陷,可惜天生哑巴,要不怎么也轮不到常青捡漏。
哑巴就哑巴,常青也就答应了下来,姑娘家什么礼物没要常青的,常青去接那姑娘时只带过来语重心长的一句话:待我家姑娘好好的,好好地去过日子吧!当地人就是那样纯朴,厚道。常青也不是傻子,口里答应着,头像栽葱一样地点头,感动的跪倒在女方双亲前,只差没流眼泪,就这样姑娘穿了一套干净衣裳,提了一套换洗破衣裤跟着常青来到了天甲山。
却说那哑巴姑娘是倩莲村子里的人,年龄也不小了,村里的人知道她是个哑巴也没注意她,因为附近范围内生姑娘多一些,本地也没什么特产,就是盛产丈母娘;她有个怪好听的名字叫惠娘,四五岁时就能看懂人说话,经常来倩莲家与女儿们玩,在倩莲的女儿们调教下,举止有大家闺秀的范,倩莲见她很喜欢,也可怜她,便顺手推舟地介绍给了常青。
她既不会下田,也不会种地,但农村有些小药方可灵应,什么打嗝要举手投降,止鼻血要掐中指的第二个关节,火烧屁股裆要喝甜凉水加罈子水,肚子疼要用酒去磨水虾公的草药,眼皮上长吊眼要在背上的反方向找疥疮挤掉就会好等等;
最主要的是会养猪和鸡,经过她喂养的猪是毛光发亮,干干净净,出栏时总比别人的要重过十斤八斤。常青的母亲是个断掌手,养鸡鸡不顺,养鸭鸭飞光,正应了山里人一句俗语,“女人断掌,养鸡没四两;男人断掌,黄金万两。”,种养不得法;自从惠娘来到这个家,情况完全得到逆转。
常虹当了几年兵不肯退武,央求首长留他几年在部队,首长也没这个政策,常虹不想再回到天甲山,他穷苦了,穷怕了;复原后找到了朱龑,朱龑把常虹交给了木生,就这样常虹在县里立下了足。常虹在木生手下当了个股员,也没多少事,地方上从部队复员的军人在姑娘们眼中就是英雄,一身绿军装,英姿焕发,精神抖擞,威武朝气,惹得姑娘们秋波成浪,羡慕成灾;这种稀有动物,社会活动中阳刚气十足,让异性垂涎欲滴,常虹也深谙此理,他暗中采访那些慕名而来的姑娘,拿出部队侦察兵的技巧,大面积中缩小到点,展开攻势,一举擒的姑娘芳心,待姑娘家中知晓,木已成舟,生白米压制成了结婚纸片。
常平和水生火生三人合伙在一起,东山上主要种的是杉木,梓树,山上到处收集楠木苗,过了端阳节就到上游放木排,三人一组也很顺,放木排也就成了三个人的职业,这种职业是男子汉力量粗犷的体现。当地人砍好树,从山上直接溜到河边,三人激木排,下身泡在水中,头上顶着烈日,上身晒得油黑,作业时用一条六尺的罗布汗巾系在袴上,活似日本相扑的形象,排上用杉皮打个人字厂,生活起居都在厂里完成。他们手上的工具就是一把小釜头,一副戳勾,小釜头佩着尺多长的柄,随手剁在显眼的位置,戳装在竹篙头顶部,铁勾环套在竹头,用锲尖打牢打实;扎木排的篾用斗王,缴木排用削好的尖当缴棍,前面会安装一个舵,舵前面,树的尾端会装置一个用篾片制作的棹,棹就是整个木排的桨;树蔸处安根尺多长的木棍,便于掌棹,竹篙撑木排,就那么简单地漂流在这条汹涌河流上。
放木排是孤寂的,遇上大浪可与波浪为伴,遇见稳滩又很深沉,有时会扯几嗓子来发泄内心的郁闷,更多的是用山歌来表达内心的快乐!
单身哥……命又苦
衣蓑烂完了……冇人补
叫个老娘来补……
三针挪住二针补
(旁白)那就讨一个呢?
讨一个来吗啰呢
又无钱来又无米呀……
冬寒席到脚冰凉
滚天床上抓翻筋呀……
嗬!喂!
长调扯出喇叭声,悠扬带着戏谑,忧伤带着快感,苦恼而兴喜;有时三人相互合着那些想女人的歌,若是碰上有村庄,姑娘在河边捣洗衣裳,会大放厥词,肆无忌惮,歌词幽默,言语豪放;这就是放排汉空虚的感情生活寄托,放排放到目的地,领了工钱立马往回走,重复着那种孤寂和放肆。
德意和彩雪除了每天出工,也找不到其它事可为,今天重复着昨天,今年复制着去年,端午的杨梅红了,黑了会想起孩子们在树下用口水浇树的样子,一个个看着,上树的上树,背竹杆打的打,一直到树上只剩下杨梅叶子,两颗杨梅树成了孩子们端午前后的快乐。
彩雪每年在这个时候会讲杨梅树的神话,说杨梅树是色鬼投胎,喜欢女孩子,会在大年的晚上开花凋谢,树龄一大,主干上会生出黑一块白一坨的花斑,孕妇和妇女上树摘了杨梅,翌年会变酸,女孩上树摘杨梅会变甜;每年上树的多半是火凤,杨梅到了采撷的季节总是又黑又大又甜,当然用竹篙打成熟度是不一样的,没熟透也就酸赳地。
梨花开过春已尽;枣花端午飘浓香,幼枣躲在枣叶下,嫩青地生长,露出青黄色后,会布满鸡血斑点和鸡血红的丝,不等红透门口那杆长竹篙每天和枣儿们打着架,直到枣叶伤痕累累,方才作罢。
南方的石榴树会开出火红的谎花,从春开到夏,又从夏开到秋,每朵花都那么鲜艳,虽也结果,但总见不到实,树上挂满石榴,由青转黄嬗成石榴红,也不裂开,谁也没吃过里面的籽,但那壳和细根煮的水谁都因为断奶喝过几碗,那树那枝那花便是这间土坯房的风景。
秋天的梨树可数出树上结了多少个梨,当梨长到一斤几两一个时,没有彩雪的示意是谁都不敢下手的,就算是在树下举手可得,哈喇子拔出丝,也只是看一看和闻一闻;那年跳皮的金生很想谋一个,也只能抽了张凳子,站在凳上嗅了半个下午,告诉妈妈那颗梨树下挂着的梨香了;彩雪摘了几个梨用刀分开,每人一爿,皮又粗又厚,肉细无渣且白,汁多甘甜,润而味浓。待到梨金黄时,树上已经潦潦无几,每摘一个都舍不得吃,一个个闻了又闻,那种香味喷出来会勾出口腔中的液体,馋的大人有时也会控制不住,好浓的梨香,最后一个分完,就又要等到第二年这个时候。
门前那两棵长的磨菇云似的桂花树,梨叶初露杏黄时,阿波罗和达芙妮会在中秋开放,开的正香正浓时,彩雪会号召大家把那个大簸箕滚到树下,用竹篙轻轻地打着桂树上的花,选出杂质晒干,有些放入蜂蜜中,又香又甜;有些伴在春茶里,又苦又香;有些合在寿枣糖浆中,香甜沁人。
柚树的秋天,柚子缀在碧绿的叶片中,满树垂挂着,蜡黄的柚子挤出柚树的框架,向树下延生,在树下仰望着秋的喜色,会映在孩子们脸上,选择大小时,会看花眼而争执不休,彩雪站在中间作裁决,等到意见一致才下手,从树上滚落下来,引来兴喜的欢呼声,就算是柚皮也舍不得扔,刮掉外皮晒干蒸着吃。柚子树的故事彩雪一提,火凤就会讲给弟弟们听,柚树的叶子很辣眼睛,用井水洗过,盖在双眼上会使眼睛开光,能见到鬼神,讲到可怕处,火凤会做出吓人的样子,谁也不敢试,谁也不敢去看那些脏邪的东西;火凤会捡着彩雪的牙慧继续讲,柚子不靓或口味出现异样,要浇杀猪烫过毛的水,或者是淖过狗肉的毛水,第二年柚子树又会正常。
柿子是这一年水果的尾巴,个不大,立冬开始掉它杏黄的叶,到的小雪叶片基本落光,满枝布满霜的柿子,金黄,黄的发红,成熟了也涩口,从树上摘下,沤在米中或糠里,自然软了才可吃,有时候想吃时,经常会用手掐,掐到那个软了便可饱口福。 柿子最好吃是在树上,经过大雪这个节气,最后是下过雪或过一次大霜后又出大太阳,树上软塌了的柿子要小心摘下来,放在手上,掀开柿蒂,口对蒂口,双手握住柿子周围,口吸吮,双手挤,一股浓烈的柿膏,清凉地进入口腔,顺着喉咙直捣胸口,落入胃囊,依然清凉甘甜,透过全身,无比舒畅与惬意。
彩雪回忆着孩子们在身边的欢乐时光,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这种表情会在目光呆涩中找到,也只有德意能悟出彩雪在想儿子们;自从朱龑到县城后这个家再也没有一起团聚过,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总会让彩雪惦念着那个不在的人;这一年的年,金生说好要从部队回家过年,火凤听说二弟要回家也答应一起团聚,可彩雪天天在门口对着村口盼呀盼,也不见金生回来,忙呀,大家都忙,忙着生,忙着生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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