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的学名叫阿尔茨海默症,通俗点讲就是“痴呆症”,但是没人愿意这么叫。
就像作家薛舒,她的爸爸得的就是这种病。但她在书里给这个病起了个代号,叫AD。
发病很突然。那一天,爸爸刚满70周岁,兴高采烈地要去居委会领免费的公交卡,这是他梦想好久的事。可是,明明近在咫尺的居委会,他去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卡没拿到,因为没找到居委会。
从此,父母的生活不再平静,那个熟悉的父亲也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
年轻时对妻子呵护有嘉的他,变成了精神虐待狂。妻子和某个男士聊了天、多说几句话,都能成为他爆发的导火索。
他甚至让妻子取消多年例行的每周四去医院看望卧床岳父的惯例,只因为探望那天邻床病人的女婿会去。
而此时的他,看起来还那么正常,可以正常地吃住行,可以正常地与人交流。正因为这样,妈妈从不认为这是一种病态反应,只感觉被伤的万箭穿心、体无完肤。
于是,常常,在感到被侮辱的时候,妈妈会打给70公里外的薛舒,哭诉自己的委屈和不满,甚至打起离婚的念头。
薛舒偶尔会驱车去父母家,安抚双亲。
她没想到,从此,这种远途奔赴会越来越频,即使是在万籁俱寂的午夜,即使是在风雨交加的日子,为了那个被病夺走自我的父亲,她只能随时准备就位,而且义无反顾。
因为在安全感一点点丧失的父亲那里,只有女儿能他心安,每到幻觉侵入时,他喊着找的也只有女儿。
薛舒难以想象,曾经那个乐观、自信、勇敢、甚至有些好斗的父亲,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
年轻时的父亲是有胆识、有谋略的,母亲甚至说跟着他出门,一分钱不带也不怕。
而如今,这个被妻子和儿女极度依恋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听着儿女为他讲故事,等着正在洗澡的妻子上床哄他睡觉,偶尔还会向女儿伸出求抱的双手……
父亲何止是这个小家的天啊,他还撑起了妻子一家的天。岳父母因为那个特殊的时期、特殊的原因被关押,照顾六个妻弟妹的责任就落在了这个大姐夫的身上。他从未有过怨言,而且做得超乎想象。
可是,如今,他忘了自己的勇敢,忘了自己的责任,忘了曾经的沧海桑田,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忘了。
可是,也有奇迹发生。
这天,妻子带他去医院看望瘫痪在床的岳父,他不记得自己有个岳父,但进门却情不自禁喊出了“爹爹”,然后机械地重复过去多年为岳父按摩的动作。
遗忘的记忆还是败给了情感堆积的重量,责任已经融化进这个男人的血液。这一刻让我泪眼婆娑。
这本书名叫《当父亲把我忘记:隐秘的告别》。
我用了两个小时,跟随着薛舒的描写,陪着她一起见证父亲病情的发展,仿佛和她一起经历着从黑暗降临到踏进绝望无助的深渊。
书的末尾,父亲终于把最后一个亲人,他钟爱的女儿彻底忘记了。这个过程,他用了整整5年的时间。
5年前,当父亲被确诊为AD的时候,他还可以为自己的医疗方案做决定。可是,也正是那个时候,对他而言,却是最残忍的时刻,因为他“必须以正常的心智接受自己即将不正常的现实”。
他知道,自己将无法带着爱与尊严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5年后,他彻底地遗忘了爱与被爱,而故事还未结束……
余下的晨光,薛舒留给了她的另一本书——《生活在临终医院》。这两本书一起聚合成她著名的“生命两部曲”。
在薛舒看来,这两本除了保存有父亲生病后的寸步光阴,更是父亲用患病的经历送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
那么,下一次,就让我们一起跟随薛舒走进她父亲在临终医院里的最后时光。
那将又是一个漫长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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