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今晚注定不平凡，注定难眠。只不过与任何一晚都一样，只是我们并非太过于追求真理和真相。当故事发生时，我们就会说：“发生就发生了吧！”这个晚上思考者也睡不着，他想到也许这就是命，注定得有人为故事作一个观众，把整个故事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因为生命是很重要的，当有人决定拿它去置换成一文不值的故事时，得到的不该是一次又一次地无视——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时间里要发生什么，也许王鹏将会饿死在这个夜间，总是些许不妥。太安静了，一切发生得都太安静了。
思考者站在窗边，又拿起了望远镜。那是只天文望远镜，如果你有兴趣，只要调好倍数还有可能发现小行星。无聊之余他举起头把目光对齐月亮，就再也舍不得移开了。这几年他一直流窜在各座城市之间，却从来都没有认真欣赏过任何一座城市的夜空。那些繁星似乎在每一处霓虹灯的庇护下再也不屑露面了，仿佛天是阴的，一直都是阴天。十年前当他决定要从农村走出来时，也是一个阴天，似乎无论什么东西都变得那么无关紧要，再也不值一提了。如果你曾有幸在九十年代的农村生活过，总该是会发现：夜间的星辰永远都不会屈于被掩盖，尤其正当这样一个盛夏之夜，当它们肯于向你展示出一种谜一般的美好时，它们一贯傲慢，从不会担心缺少追求者们地观瞻。那些追求者甘愿臣服在这样的奥妙里，一辈子都不想走出来。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则不然。思考者总是说道：“下次吧，等不那么忙的时候，或者等自己也变得同样美好……”
故事其实早就已经发生，但远远还没有结束。它并不限于某一个晚上，只是恰好在于今晚罢了。王鹏再也忍不住要为自己而感动了，为成为故事之一部分而感动。早在十年前故事就本该结束，那时他曾是其中一员，在面临结束时，并不太敢认清这个事实。时至而今，他依旧不肯承认，如果还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抱着希望，等待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人想要这样子的。思考者摇摇头，续了根烟。没有人希望它是一个故事，只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走上了同一条道路，在故事里面煎熬;似乎也没有人能够记得它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开始于什么事件，一切都变得那么顺理成章，变得面目全非。
或许，是从见到女孩的第一眼;也或许是从知己的分裂症;或许从出生;从一个胚胎就已经开始了。或许当这个世界还不曾有“我们”地存在，故事就已经在慢慢酝酿，就这样毫无公平可言得注定了每个人的身份。上帝说：“诶呀，生活太无聊，给他们安排点故事吧！”于是就有了这些个倒霉蛋。思考者也是个倒霉蛋，但是后来他要寻找“大我”，便忘记这层身份了。在他眼中，王鹏就是这个倒霉蛋。当他拿着望远镜看到这个倒霉蛋时，认为这件事好是有趣。
王鹏至始至终都不承认事情本该如此。所以但凡得到机会，他就想骂娘——可骂给谁听呢？现在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度过了人生中的三分之一之多，但他不开心了。十年前，女孩选择死亡，他便不得不问：“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十年过去后，他依旧给不了这个问题一个解释，不该是这样，一定有别的解决办法。
那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足以让任何人去珍惜。当你见到她时，仿佛就能听闻见她口中正哼唱着非常优美的旋律；当你听到她后，仿佛也能得见到这样一个优美的人正站在面前。她就是这样，生来便是为了诠释什么叫“完美”。她站在那里，只是为够让你有幸欣赏过什么是“美”，等过一会儿，便要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总之再也找不到了。上帝说：“给故事里安排个天使吧！”于是她便出现。后来她再也不唱歌了，改成满嘴的脏话，但你还是觉得很美；再后来她嫌烦，又索性绝不肯露面，你只能在记忆里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并甘心为此做任何事。
思考者得悟：“美好素来都不是个长久的事，或归于平凡，或归于尘埃。”故事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他们不肯归于平凡，也不甘归于尘埃。他们一定是琢磨，反正不得善终，倒不如和它拼了。尽然每个人选择拼战的方式不一样，都为了同一个目的。
不知从哪年来开始，王鹏就再也记不起她的脸了，再也拼凑不起来。他只可以记得那个女孩儿是单眼皮，本来扎着一个马尾辫，毕业之后留成了长发。除此之外，一点多余的记忆也没有了。这个形象可能存在于每一个女性身上，让这仅有的记忆不再独有特质。所以他很是不高兴，只不过挨着饿，再也没有力气发泄罢了。
如果说忘记，那记得的是谁就有些说不清了；如果说记得，那忘记了什么也很是不好说。思考者也无法肯定那还是不是女孩的样子，正犯难该怎么解释这个状态——或许她已经是个谜了，并不再需要被破解。思考者心安理得，再也不理会这个谜了。
天色已破出了一些光亮来，思考者又噙了根烟，打发最后一些剩余的精力。看样子，今天她定不会再出现，除去了这些闹心的吆喝声，这个清晨一定会比以往要安逸很多。结果是什么样子，可能已经被注定，大可放心地补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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