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潘俊宏
小时候每年都要去姥爷家过暑假,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年龄相仿的表弟表妹可以一起玩。我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打扑克牌、下军旗,至今想来那都是挺好玩的。
姥爷姥姥和蔼可亲,脾气非常的好,我和表弟妹一起玩耍时,小孩子之间闹矛盾了,他们从来都没舍得说过我这个大外孙。每次去姥姥家,她都是尽可能的多做几个菜,让我多吃一点, 很是喜欢姥姥做的饭菜,现在回忆起来那确是我儿时的一段快乐时光。
听妈妈说,姥爷念过私塾,在那个年代能识字写字,还懂得一些大道理,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大集体的时候姥爷在生产队当会计,算盘打的非常精,账记的丝毫不差一丝不苟。
姥爷还做得一手好篾活,什么竹筐、竹耙、菜篮、簸箕、筛子、箩筐、凉席、摇篮、竹床等,农村里用的全都会做,不仅质量好耐用,做工还非常的精致。
我的三个舅舅还有爸爸,都从姥爷那里学到了一些篾活的手艺,但他们都没姥爷会做的多,手艺也不如姥爷做的那么精致。
姥爷姥姥在家不仅种田地做竹活,而且春季还养蜜蜂,夏季养桑蚕,养猪养鸡养鹅。在那个普遍挣钱无门,物质极度贫穷的年代,他们靠着勤劳的双手把几个子女都拉扯大,而且过上比一般家庭都还要稍微好点的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
印象记忆中,姥爷姥姥从来没抱怨过生活不易,没抱怨过任何人,邻里之间和睦,从不说别人闲话是非。
也许是我小时候学习好又听话,在大人眼里是个乖孩子,每次姥爷都喜欢和我聊天给我讲故事,比如:“孔老夫子的三千徒弟子,七十二贤人”、“孟母三择邻”、“一碗饭养恩人,一斗米养仇人”。只可惜那时我太年幼,只记住了故事,并不能领悟其中的道理。
多年以后,在社会中吃过苦经历过磨炼的我,总算明白了姥爷当年所讲的这些故事里面,都包含着许多做人做事的大道理。
姥爷姥姥对他们的后人都是无私的付出,而且是倾其所有的爱,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外孙外孙女。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镇上流行一种说法,姥爷给外孙外孙女买雨伞,外孙外孙女们给姥爷买肉吃孝顺姥爷。那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的商业炒作,但想想这绝对是哪个卖雨伞的人想出来的促销好点子。姥爷就真的给我们家,两个外孙一个外孙女买了三把漂亮的花雨伞。
96年的时候我上初中,骑自行车不慎把腿摔脱臼了,姥爷听说后要来看我。在爸爸推着自行车驮着我去治疗腿的路上,我看到姥爷戴着花镜,一手提着月饼,一手拄着棍子往我家走,来看望我。
当时姥爷的白内障已经到了晚期,视力很不好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非常心酸又非常温暖的一幕。中午姥爷在我家吃的饭,这也是他到我家来为数不多的一次。
姥爷姥姥共有七个子女,可是多子并不多福。
姥姥在被肝腹水病魔折磨两年多后,在99年冬天撒手西去。那时姥爷的白内障完全失去了治疗的时机,眼睛彻底失明了。
因为子女都要忙于生活,没有人能天天在家照顾他,姥爷整天被锁在院子或房间里,生活完全失去了自理的能力,有人送饭就吃点,没人送饭就饿着。
再到后来发展到大小便失禁都在床上,脚趾甲长的太长都嵌到了肉里。长期没人和他说话聊天,眼睛看不见了,头脑也慢慢地变得迟钝痴呆了,以至于我去看望他时,他已不记得我是谁了。
大概在06年冬天的时候姥爷去世了,那一年姥爷七十多岁,也算是高寿了。几个子女迫于生计,有在外打工的,有在家干农活的,很可惜姥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没有一个子女陪在他身边。
不都说养儿防老吗?不都说子女多就是福吗?可是姥爷晚年竟是如此凄苦,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看到现代很多人,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一辈子,省吃俭用拼命赚钱,一切都是为了子女在忙活,还有的把子孙宠的无法无天的时候,我在思考,这样值得吗?这样真的好吗?人活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中国的父母就是,倾尽一生所有把子女带到更高的地方,少吃苦受罪,让子女能有个更高更好的起点。
听说姥爷的葬礼办了好几天,很是风光。这其实是一种很愚昧无知的观念,为了一些所谓的面子,造成的薄养厚葬之风。活着的时候你不尽可能的对他好点,人都走了再去浪费那些钱又有什么意义?
《弟子规》中有云:“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估计现在的社会,没有哪个人还能做得到这些。
时间真是残忍,仿佛转瞬间十几年的光阴就过去了,我想起了童年的快乐时光,想起了小时候艰辛的生活,想起了我的姥爷和姥姥……
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姥爷姥姥,你们过得可好?外孙想你们了,愿你们在那个世界永世不再受苦。
时至今日,一直都记得姥爷和我讲过的:
财是下山的猛虎、色是刮骨的钢刀、酒是穿肠的毒药、气是惹祸的根苗。
人生短短几十年,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好每一天就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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