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又从阳台窜到隔壁阿布家去了,阿布是只棕毛成年拉布拉多,大白曾经羡慕过阿布的名字,一次没忍住问到,
“死狗你为什么叫阿布?”
阿布晃悠着脑袋说,“我听阿赤妈妈提过,阿赤妈妈还拿这个责怪过阿赤懒,虽然阿赤的确懒,但也——”
“什么阿赤不阿赤的,直接说你名字是怎么来的!”大白不耐烦地打断,心里一股子酸劲,好歹阿赤那个不好不坏的姑娘给这只蠢狗取了能听的名字,自己却只能叫大白。白是白,他还将长大后发胖的体型归咎于刘斌取的大字,害得他钻阳台间的栅栏都日渐费力,脂肪像附在皮上的果冻,顺着脖颈一路滚过骨骼,大腿钻出两条竖直栏杆后全蓄了力般弹回来,抖三抖,提醒他脂肪的存在。
“哦,”阿布被大白吼得缩缩头,耷拉着耳朵,抬头转了转眼珠尽力跳过脑海里叙述阿赤的部分,“阿赤懒得想名字,直接从拉布拉多里挑了布嘛,阿布也比较好听。”
大白愣在阳台上,觉得自己憋了长久的羡慕从阳台的晒衣链上跌落,随着衣服上的湿意蒸腾在夏日的黄昏里,他没由来感到一阵烦闷憋屈。
“你说这些人类取名字怎么这么随便呢。”大白凑上前拿爪子捋捋阿布的毛,大概出于同情,也安抚自己凭空消失的羡意,产生对人类敷衍态度的寡淡悲伤。
阿布显然不理解大白的忧伤,对他亲昵的抚摸感到不解,甚至有些发寒战。但大概听懂大白说的“人类”里包括了阿赤,他不觉得阿赤随便。
“什么随便,我的名字有理有据的,你的呢?你为什么叫大白?你是什么猫?刘斌哥哥怎么不和阿赤一样按你的猫类取名字。”
大白已经懒于纠正面前的大狗喊刘斌那个颓废的二流青年刘斌哥哥,他不过是和阿赤学的,阿赤这样叫,他也这样叫。虽然内心不认同刘斌担得起刘斌哥哥这个平白增加暖意的称呼,但偶尔阿赤出到阳台收衣物碰到刘斌也在,都侧过头笑着打招呼,“刘斌哥哥。”有时搭上几句寒暄,“晚上吃了什么呢?今天工作还顺利吗?”他必须承认每当晚霞的余光照在抱着干爽衣物的年轻女孩那不算动人的脸上时,他希望夏天慢点走过,因为只有在夏天阿赤才几乎每天都要去阳台晾晒衣物。阿赤的骨骼应该算人类女性里比较出挑的,大白根据数月观察人类女性的躯体得出这个结论,他自以为这个结论是严谨客观的,因为观察样本囊括了全小区晚上出门散步的六岁到六十岁的女性样本。不过刘斌好像比较喜欢二十来岁比较丰满的年轻女孩,大白以为庸俗,至少这点上他喜欢阿赤,又看不惯阿布天天阿赤阿赤的,于是从来没有流露过对阿赤的认同。
还有一点大白当然不愿承认,或者说他也还未意识到自己喜欢着阿赤这点。每当阿赤趿着拖鞋踮脚取完衣物笑着和刘斌说几句没营养的话后,刘斌都等阿赤进屋后平白呆上十来秒才进屋,大白总觉得呆愣着站在在夏日黄昏铺天而来的霞光下的刘斌和屋里面对无趣工作的刘斌不一样,和往常上阳台透完气的刘斌也不一样。呆愣着的刘斌眼里没有疲倦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四楼阳台外缓慢西沉的蛋黄,大白不知道刘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呆站在那里的十来秒刘斌是骤然轻快的,晚风吹起刘斌额前疏于打理的刘海,明明没有笑也像是在笑着,或许的确是轻微抬起嘴角真切地笑了,那份真切使大白产生错觉。大白猜测谈话间刘斌窃取了阿赤年轻身体上的某些活力。但呆站着的刘斌也像什么都没有了的一具赤裸温热的尸体,在黄昏的湖泊里睁眼漂泊,一闭眼就要浸没下去。再进屋的刘斌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大白为那十来秒的静默喜欢阿赤,期待阿赤出阳台收挂衣物,在黄昏最好。他不明白刘斌何以要呆愣那十来秒,就像他也还未意识到自己喜欢那十来秒,不是那十来秒的刘斌,他无论如何都会否认自己喜欢刘斌这个二流青年,他只是喜欢那十来秒而已,他还未意识到。
不过此时和阿布说着话的大白是无暇品味琢磨夏日黄昏阳台静默之美的,他又要陷入新的烦闷,阿布的困惑还在耳边,
“刘斌哥哥怎么不和阿赤一样按你的猫类取名字?”
因为大白是只品种未知的串串啊。眼前的大型犬竟然是一只了不得的拉布拉多,大白很烦。
“蠢狗,我的猫类就叫白,我们猫毛色是什么就是什么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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