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鱼第一次吃到那家甜点店的菠萝包时，是很惊艳的。
又香，又软，又酥，因她赶上了好时候，正是新鲜出炉的，所有又微微有些烫口。
八块钱一个，手掌大小，比她一顿午饭还贵，对于总是管不住嘴的她来说，价格却有些让她心累了，所以她只能一星期吃一个。
她每次去都是在晚上八点左右，大城市的夜晚，这时间，正是繁华的时候，甜点店里面人也非常多，她每次站在干净的玻璃窗外面看里面不间断的人流的时候，心里总会升起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就好像你喜欢的事物被别人所欣赏，那种心里面突然开了一朵花一样的感觉。
那家店店面不大，里面只有两个服务员还有一个糕点师，据八卦的小唐说，那个糕点师就是她们店里面的老板。
忘了说，小唐是在那里做兼职的。
小唐说起她们老板的时候，眼睛都是发着光的，里面，有璀璨的烟花盛放。
不过也可能是路边摊的灯光戳到她眼睛里了。
谁知道呢。
2.
小鱼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板的时候，是某一天很晚很晚的晚上，那天正好是节假日，店里生意太好，一直忙到了晚上，小唐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就给她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去陪她。
她随口玩笑了一句，怎么不让你老板送你啊。
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声儿，不一会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小唐大喘气儿的声音。
呼呼的。
她几乎能想到电话那边那人拍着她那36D的大胸惊慌失措的样子。
“说什么呢！”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我刚才开着免提呢，梁小鱼！”
梁小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她挺想笑的，可又怕某人恼羞成怒，就老老实实下来。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小鱼翻箱倒柜拿了一瓶陈年的防狼喷雾揣在兜里，然后锁了寝室门就出去了。
她到的时候店里还亮着灯，她不好意思进去，发了消息给小唐之后，就站在门口的装饰物那边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往里面看，里面整个是橘黄色的色调，看着就暖暖的，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又过了几分钟，小鱼拿出手机看，没回复，就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小鱼犹豫了一会儿，没办法只推门进去，刚走到里面的时候，拐角就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没防备，直接撞了过去。
在这一刻之前，梁小鱼从来没想过她的力气竟然那么大。
不过此刻，再想也没用了。
小鱼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地上被她撞倒的人，还有，散落了一地的小蛋糕。
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
苏外也愣了，他双手撑地，臀部那里一阵一阵地麻还有脑袋嗡嗡嗡地响，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飘的状态。
小鱼回过神，懊恼地皱了眉，忙过去抓住那人的胳膊，想把人弄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苏外感觉到胳膊上的温热，刚想示意他自己可以，结果下一秒他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哗啦一下就起来了，十分干净利落。
这下，苏外看旁边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眼神就有些诡异了，然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虽说整个人偏瘦，但到底是一米八往上的个子，又经常健身，再瘦也瘦不到哪里去的。
可就是他旁边踮起脚才到他下巴的女孩，就能把他撞倒，还轻轻松松就把他拽起来了，这场景要是被人看见，他的一帮损友怕是能笑死他。
他一愣神的时候，小鱼就把地上的小蛋糕收拢起来了，放在托盘里，还好小蛋糕是独立包装的，掉在地上也不碍什么事儿。
苏外刚抬起手，后门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两人同时回头，三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还是小唐首先打破了有点怪异的氛围。
“老板，这是我同学，来接我的。”
苏外扭过头冲小鱼打了个手势，小鱼条件反射就回了一个手势。
刚做完，小鱼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两人眼神一对就又愣住了。
苏外不会说话这事儿小鱼并不知道，也没听小唐说过，只不过她曾正儿八经学过手语，也常做志愿者，所以比较熟悉，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只是做完手势以后，小鱼才反应过来，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
苏外笑了笑，只是心里觉得对面那个尴尬得手足无措的女孩，倒是挺可爱的。
半长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些微凌乱的刘海下面是一双晶亮的眼睛，面对你的时候眼中只有你一个，好像，你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等苏外放好蛋糕回了里间，小唐才挪过来，两人走到一边说起话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老板……”小鱼说不出后面的话，她下意识想起刚才的场景，顿时有些懊恼，虽然她也不太确定她在懊恼什么。
“这种事情也不能到处讲吧。”
小鱼一想也是，哪有随便在背后说别人的隐私的。
“你什么时候走，天都黑了。”小鱼看了外面墨黑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马上，你坐在那儿等一下。”小唐指了指窗户边的吧台，就进去了。
窗户边的吧台只有两把椅子，小唐过去坐下，看着外面的天空，走起神来。
“小鱼，走了。”
梁小鱼回过头，刚走过去，里间的门又打开了，她看过去，不知道是不灯光的原因还是她的错觉，那人看起来，温柔地不可思议，就连眼角眉梢都是温软的笑意。
【这个，你们带回去吃吧。】他伸手递过来一个纸袋子，小鱼接过，又反射性地打了个手势。
愣了一下，又说了声谢谢。
苏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3.
小鱼打开纸袋子，里面放着两块点心，许是刚做好的，隔着袋子都能感觉到温热。
“哎，我们老板是不是很帅，你……”小唐冲她眨了眨眼，一脸揶揄。
小鱼知道自己很糗。
“……”她没说话，抿着嘴，打开手机，翻出通讯录，手指点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还没点下去，手机就被抢走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要是江源看到你这个样子，恐怕要连夜从美国飞回来了。”小鱼一脸无奈，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
“他才不会呢。”
梁小鱼看着她一脸别扭又甜蜜的样子，心里也是哔了狗了。
能不能给她这单身狗留点空间。
“对了，明天我要去志愿者活动，你去么？”
“不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明天我妈要来，给我弟弄什么文件手续，我也不太清楚，顺便来看看我。”小唐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那好吧。”
第二天小鱼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背了包就出门了。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命中注定这回事。
梁小鱼从公交站上下来的时候，跟那人恰好四目相对。
她有些近视，所以那人在她视野里有了重影，晨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虚无缥缈起来。
几乎让她以为是一场梦境，周围的嘈杂与喧嚣在一瞬间仿佛消失不见，她眼中就只剩那双泛着笑意的双眼。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梁小鱼清楚地知道，她完了。
在她过去十九年里从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手心里面出着汗。
小鱼定了定神，直直地走过去，近处看，那重影消失不见，显露出来真实的容颜。
一寸一寸，沐浴在晨光里，让她小鹿乱撞，不知所措。
【你怎么在这里？】
苏外冲她打了个手势，见她没有回应，疑惑地挥了挥手。
梁小鱼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
“你，有没有女朋友？”
苏外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七上八下，就在心快要沉底的时候，见他摇了摇头，心里又突然开起了花。
一下低落一下开心，她几乎要精神分裂了。
苏外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如第一次见面，在她眼里，他就好像是她的全世界一样，在他摇头之后，那双眼，璀璨如晨光，让他挪不开眼。
梁小鱼看了看他，突然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墨色的瞳孔似乎闪着光。
她看着他，目光坚定。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然后拇指和食指微曲，指尖抵在颌下，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的动作做的很慢，就好像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苏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的动作做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小鱼手指颤抖地伸出食指又指了指他。
她说。
【我喜欢你】
如此郑重。
不是玩笑。
加上这一面，他们不过才见过两面而已。
甚至只说过两三句话。
苏外遇见过很多很多人，他也自认为他已经经历过太多事情，他也以为他的心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
直到现在，他几乎能听到他胸腔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不可忽视。
空气安静，直到远处有人叫她，她回过头应了一声，又看向他。
“苏外，我叫小鱼，大海的那个小鱼。”
她说完就跑走了。
苏外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依旧是半长的发，在半空中飞舞。
有什么，好像在胸腔中炸开。
嘭地一声。
4.
他们后来又见过几面，不过只是匆匆而过，点点头，打个招呼，就好像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苏外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胸口有些闷。
有些酸涩。
他不由自主在想，或许那一天只是一个梦，他只是在路上做了一个梦而已。
可是那场景太过清晰。
他记得她说我喜欢你的模样，手指翻飞，如同舞蹈一般。
那么认真。
他也记得她介绍自己的模样。
她念着他的名字，声音清澈透亮。
她说。
苏外，我是小鱼，大海的那个小鱼。
每一个场景都像是一幅画。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她觉得自己一时冲动了，所以懊悔不已。
又或者对她来说，自己的年纪超出太多。
还是因为自己，听不见。
“老板，明天见。”
小唐的声音将他拉回来，他点了点头，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握，刘海遮住眉眼，看不清神色。
听见开关门的声音，苏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啪嗒一声，周围一暗。
已经是晚上了。
即便外面街道上有灯光照进来，仍然是一片昏暗。
他尽量睁大眼睛，只模模糊糊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冲他走过来。
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一个呼吸声，有些急促，有些慌乱，有些熟悉。
他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看着那人影走到他面前，然后伸出手拉着他的手。
手心里温热的触感，还有些湿润。
他感觉她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他能感觉到。
触感清晰。
他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就想那一天一样，随着她跑走的脚步的节奏，一下一下，几乎要破土而出。
他这一刻突然知道为什么她要关灯了，也庆幸此刻她关了灯。
不然他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甚的紧张暴露在她面前，他恐怕会狼狈地不知所措了，就如同那一天一样，在阳光下，他说不出话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心濡湿。
她写了一半的话也就此停住。
他感受到她的手指颤抖，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然后他掰开她紧握着的手，学着她的样子，在她手心里笨拙地写着字。
黑夜里，无声无息。
只有两个人急促的心跳。
还有他缓缓写在她手心里的字。
如同她想告诉他的那样。
一笔一划那样认真。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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