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影子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童年时代，我喜欢从镜子里观察我自己。弯弯的眉毛，像丝绒一样有质感，像月牙一样美丽。眉梢稍向上扬，显示了略刚毅的性格。丹凤眼型，内双，眼角和眉梢平行，眼神清亮明洁，如一湾深深的泉水。顾盼之间，眼波流转，神采飞扬。

周末的下午，坐在母亲屋里的写字台前，读一些文学书籍。休息时，拿过桌上的古典的小镜子，各个角度看着镜中的女子模样，竟看得痴迷，浑然不觉时间的悄然流逝。

那时候的我，学业甚佳，对自己的未来也有很多的期许。古往至今，那么多才女，想着自己长大后虽不能比她们更佳，但也不会太差。如此心志，可叹可嘉。

我最近常常想到自己的童年生活。童年发生的很多事情，距今已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但恍若昨日刚发生一样。孔子说，逝者如斯夫。青春岁月，似水流年。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如此日复一年，我终于活成了平庸的模样。

及至现在，我已不常照镜子，日常也不关心自己的容颜。偶尔在洗手盆前，用洗面奶洗完脸，抬起头来，一瞥梳妆镜里自己的模样，毛孔粗大，脸上长斑，竟然没有再看一眼的勇气。

假期回老家的时候，会看到十几年前我和我对象的婚纱照。照片中的女子妆容精致，笑靥如花，现在的自己被时间侵蚀，容颜不复昨日，身材也在两个孩子的长大中日渐变形，被时光的洪流裹挟着，无所遁形。

有一天，我偶然翻出童年时代的照片。那是在小学前面，穿着冬天的棉袄和棉裤，天真无邪，很有灵气。她抱着一个足球，渴望着自己的成长。

那可能是我六岁的时候。背景里，是明朗的天空，碧绿的小树，夕阳西下，光线开始逐渐变暗。来自镇上的摄影师，把照相机咔嚓按了一下，那一瞬间就固定了。那张照片，就这样永恒地存留了下来。

我小学时候，还拍了很多次的照片。因为那时候每次期中期末考试，学校给成绩优秀的孩子们的奖励，就是拍照留念。前三名合影，前五名合影，基本每一张照片里都有我的影子。我从此爱上了照相。

及至上了初中，虽然成绩依然很好，但是初中学校已经没有了这项奖励政策。父亲宠爱我，每个周都会给我足足的生活费。我便把没花完的生活费攒下来，周末的时间去镇上的照相馆拍照。

镇上的照相馆，有很多摄影时穿的衣服。那些纱制的或古风或现代的连衣裙，承载了我无限的梦想。化妆师帮我略施粉黛，修饰发型，穿上梦幻纱裙，站在各式各样的亭台楼宇的背景画前，或轻笑，或凝视，目醉神迷，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所处何地。我迷上了这种拍照时的感觉，仿佛站在人群中央，有万丈光芒。拍出的照片，我反而不在意，迟迟不去取成片。

那时在杂志上看到，用花椒盐水洗脸，可以让皮肤光滑细嫩。假期的晚上，我便把暖壶里的水倒在脸盆里，放上一小把花椒皮，加上少许食盐，放凉以后，慢慢洗脸，果真感觉脸部光滑很多。

现在的我，已经三十多岁了，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却再也不爱拍照。拍照是需要心境的，也需要或青春洋溢，或内心充盈，否则拍出的照片，一看那眼睛如此干涩，那面目如此可憎，倒不如不拍了。

童年时的我，情绪丰富，有时被大人冤枉，霎那间，那眼泪就流了下来。及至现在，眼泪已经很硬，淌一滴眼泪，变得那么的难了。

夏天的夜里，空气开始变得凉爽，但是白天淌出的汗水，仍然粘在身上，黏腻无比。在母亲屋里，开开台灯，调到最暗的光线，在洗脸盆里倒上热水，兑上凉水到合适的温度，开始蹲着洗澡。先用水打湿全身，再搓上香皂，再用水冲洗干净，全身上下清爽了很多。

站起身来，透过母亲屋里大衣橱上镶嵌的大镜子，我羞涩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十三四岁的年龄，身体已悄悄的发育，身姿开始变得曼妙，曲线玲珑，有一种禁忌的快感。迅速穿好衣服，仿佛关上了一扇诱惑的房门。

我在乡村长大，乡村赋予我的，既有勤劳，也有朴实。从小没有坏心眼，父亲教育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可是长大以后，我发现，善良有时候反而成为了多余的东西。

在工作中，我不遗余力的去帮助别人，不怕苦不怕累，但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同事反而会赶紧提出拒绝。在那么一瞬间，我很委屈，鼻子一酸，眼睛变得湿润，有了想哭的感觉，这于我是很少见的情况了。

我隐约感到，善是人生不幸的根源。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多余的劳累，是自作自受。在别人拒绝帮助自己的时候，我又觉得，渴望别人的同情，是那么的羞耻。

越是追求善，可能越会感受到生活的残酷无情。但是让我不再去追求善吗？我又失去了做人和生活的意义。我宁愿去坚持着自己的善，哪怕遇到更多的惩罚。

我热爱自己的故乡，在故乡生活的我，是那么的天真和纯洁。我在乡村扎根，乡村给予我的，是善良的天性，是正直的内心。现在我生活在城市，在生活中拥有的并不是很多，但是我要把自己的过往慷慨地保存着，那是值得尊重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遇到了很多事情，也有了很多的领悟。人不可能想选择什么，就得到什么。我们追求幸福，又岂知道，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幸福？生活是琐碎的，我们在一地鸡毛里面挣扎着。

在工作中，我也慢慢变得虚假又圆滑。我看透了别人的虚假，也知道别人看透了自己，彼此开始心照不宣。现在想来，之前的我是太过于愚笨和迂腐了。当我和别人都具备了同等的聪明，也就能听懂别人一本正经的假话了。

我们没有体会到多少幸福，其实正是我们的幸福时光。如果我们突然从痛苦中进入幸福，可能是种更沉重的打击。生活是平淡的，在平淡中一路向前，找到自我，才是最应该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