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我们小镇东西两个村都有剧团,文武场面都很硬zha,曾在方圆百里都很有名气。从小在戏窝子长大的我,逢年过年村上唱戏,总会拽着母亲的衣襟去看戏。台上行侠仗义、扬善除恶、爱憎分明的人物和场景,在脑海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三年前,突发为老艺人留点文字的念头,但因生活所累始终没动笔。前些日子,去商场的路上,看到我们东村老艺人顺伯弓腰独坐在街口的石头上,手托下巴看着车来车往,阳光洒在他弱不禁风的身上,只一眼,不由得心头一颤。晚上回娘家,和父亲提起,父亲说,改天我把几个老汉约一起。就这样,三个老人今个如约而至。
把你个老不死的,咋还在?!
时间长不见,我还以为你毙咧呢!
把你个老怂色,我要是走,也得拉着你!
三个老人刚见面,就掐开了。虽说同村,但因年老腿脚都不方便,他们一年也难得见上几面。聊起往事,三个老人的眼里满是阳光。
三个老人中,年纪最大的是顺伯,88岁高龄,金城伯87,我姑伯85。三位老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但却唱了一辈子的戏。
顺伯47年学戏,53年进村剧团,白天卖蒸馍晚上走身架记唱词,剧团排《火焰驹》的时候,一切角儿都到位,就差一位老旦,为了早点排好戏,唱了十几年须生的顺伯自告奋勇。隔行如隔山,为了练老旦的台步,他在月亮下边走边看自己的影子,若有差错,及时矫正。那年《火焰驹》一炮打红,《打路》那折戏也中顺伯的老旦成为经典。因他卖蒸馍,从那以后方圆的人都喊他“蒸馍红”。
金城伯六岁随父母一路从河南逃难过来,他说,大王的人好,收留了他一家,又让他学戏。可想而知,学戏从河南口音到正宗的关中口音,须下多大的苦?
金城伯唱了一辈子花脸,印象最深的是他扮演的纣王,在台上一亮相,一双大眼珠子配合着铜器在灯光下滴溜溜转上几圈,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台下的叫好声、口哨声一片。那些年,不知道《抱火斗》演了多少场,只看到,金城伯干瘪的嘴里没有一颗牙。姑伯说,都是那时候唱戏争的怂而伤了牙。
对于我姑伯,印象最深的是我伯曾在《火焰驹》扮演的李彦贵和《屠夫状元》中的党金龙。姑伯扮相英俊嗓音洪亮,只要踩着铜器一上台,台下掌声啧啧声四起。姑伯说,那时候可怜的很,学戏常常饿着肚子,村书记知道了说,来,在大队灌。到后来,他们有还的能力,账本却被老鼠咬成了渣渣。金城伯长叹一声,唉,我和你伯欠村上的粮最多,那些粮救了我们的命,欠村上的,一辈子心不安啊,我给三个儿说,村上对咱的恩情不能忘,要是村上有啥事,有钱出钱,没钱就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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