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二）

（二）

如花刚刚走进小区时，老远就看见杨斧子坐在麻将室门口看着她，她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便急匆匆上了王德利那栋楼房。说实在，她讨厌遇见厂里原来的同事，要不是为了退休的事情，她才不会走进这个破旧的楼房，接受一个个异样鄙夷的眼睛，那背后的眼神仿佛像根根针刺，扎在背后难受极了。

她知道， N年前她就名声在外了，破箩挑石灰，到处是迹。以前她是不会在乎这些，可如今她不得不有所顾忌，毕竟儿子已经成人，马上要结婚。这个节骨眼上，不想别人还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当她逃出王德利家时，如释重负，细胖子的态度她是有所心里准备，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难堪。

如花心里明镜似的，档案上她的工龄和特殊工种年限都够，退休应该不成问题。想当初姑子陈爱梅告诉她档案已经改动后，她并没在意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姑子可真是有远见，要不是她暗下操作，如花离退休还得有几年。

如花这才念起姑子曾经对她的好，只是多年来，她已经没有和姑子来往，听说姑子退休后去了深圳女儿家，很少回来。

如花依然住在西塞街的老房子里，曾经一段时间她跑到市内租房子住，婆婆死后，她便了搬回来。房子虽然旧了些，没有左右隔壁房子那样气派，但毕竟是自己的房子，住着还算舒适，多出几间还可以租给其他人，每月多少还有些进账。前几年，如花咬着牙在市内买了一套80平米的电梯房，就是准备儿子浩子将来结婚。俗话说得好，“穷单身，富寡妇”，如花就是那个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富寡妇。

如花从江对面的浠水嫁到西塞街那年是90年，她还不满19岁，不到法定结婚年纪，可姑子的老公是派出所的，不用她操半点心，上户口时，如花年龄就长了三岁，结婚证也顺利办妥。当媒人上门提亲时，如花死活不答应，她表面上是嫌陈来军是个跛子，其实她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心上人王勇。

提起王勇，如花又得哭上几日几夜，还不敢当人面，只能一个人躲到山洼里偷偷哭。王勇是如花三年初中同学，当兵那年便私下定了终身，89年春节回家探亲时，两人一时热血冲动，偷偷吃了禁果。原本约好年底转业后就上门提亲，不料六月份传来噩耗，王勇在北京执行任务时，被一帮暴徒点了天灯。

听到消息，如花想死的心都有。

父亲经不住媒人的诱惑：“如花嫁到西塞，就是菜农户口，而且有指标，只要结婚证一打，马上可以安排到厂里上班，一辈子就不用做农活了。男人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家里有一栋洋楼房，而且是独子，吃喝不愁，这样条件哪里去找？”

父亲满口答应，其中最重要原因，媒人许诺只要如花同意这门亲事，彩礼钱就给一万。

有了这一万，不但可以盖几间新房，儿子结婚也就不愁了，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偏偏落到他冯老三手中，他岂能不牢牢接住？

可如花一口回绝，坚决不嫁，这可气坏了冯老三，他指着鼻子把如花痛骂一顿，你是老子生的，老子就是把你卖了，你也得帮我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