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北漂记忆中,有一段国贸CBD生活过的日子。
那时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之前 我每天经济拮据到只够吃一顿午餐。我和朋友临时蜗居在一所住宅楼改成的求职公寓里。那里十平米左右的狭小空间里,夸张的挤着八张高架床位。乌云密布的破旧被褥,每天需要三十多块租费。不过,好在可以聊以自慰的是 晚上卧室熄灯以后,透过印着helloKity的半掩窗帘 窗外不远处就是国贸CBD密如蜂巢的写字楼和中央电视台大楼。想到自己每天睡在象征着共和国财富中心的那种永耀,一切拥挤和疲惫都值得了。
同寝的室友,有名牌大学毕业来国贸寻找实习单位的 每天戴着耳机练习着面试英语口语。有科技公司的小职员,下班盘腿抱着电脑渲染着一张张动漫图片。有外卖公司的派送员,下班时间还不停换着手机联系着业务 。还有一类就是假装找工作,却漫无目的漂在北京的蚁族。大家每天形色匆忙的出门,到傍晚北京城华灯初上时 拖着一身疲惫回家。然后抽烟、洗漱、唠嗑,或者继续白天未完的工作 周而复始,每天如此。
那时,我每天忙于兼职 为了省下几块钱的地铁费,常常选择在三里屯附近的团结湖站下车,然后在地铁口打开手电筒,摸索着共享单车 一路骑回国贸桥。每天在夜风微凉 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在下班的人和车的洪流中左冲右突的经过这段路,都有一种独特的感觉。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这条路上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超级跑车。
也许你那时正在仰望星空,也许你还沉浸在白天工作的奔忙之中。可就在不经意的瞬间,一种引擎飞速转动产生的音爆,似乎要在大街上炸开一条深壕。隔着几里路远,你都能被那种催动人肾上腺素的引擎声惊诧到哑口无言。一时间,整条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磁石般吸引,紧盯着那极具设计感的线条锋利的车身 更惊奇于此刻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直到那车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拖着尖厉的轰鸣声,消匿于拐角的夜色深处 人们才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是啊,真的很拉风。每个路人都在默念着这句话,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膜拜 如风似影般朝着那车飞驰而过的方向。但是紧跟着,就是一种阶级差距的羞愧感 挤压着人心头敏感的自尊。脚下踩着垃圾车踏板的中年大叔、戴着头盔走街串巷送外卖的年轻小伙、甚至开着十几万雪佛兰大众的普通白领,每个人都在扪心叩问自己。
似乎目下的社会,很多人还在为一顿十块钱的午餐战战兢兢,为看不起一场病 爬在天桥冷冰的地面上磕头如捣蒜。可那动辄上千万的限量版跑车轰鸣上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才有这样雄厚的财力。早就听说过,国贸桥附近的银泰中心地下停车库 有数十辆积灰的超级跑车。虽然曾经曝光过多次,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些随手一辆价值千万的超级跑车归谁所有。也许它们不过就是一件玩腻了就扔的玩具,可在普通人眼里,却是终其一生也无缘攀附的奢华。
时间仍在流逝,街市依旧太平。当我在冷风中看到央视大楼 看到层层叠叠写字楼的那一刻,心里似乎又已了然。 因为这里是北京啊,阶级的分化 财富的差距,在这里 似乎就应该用这种方式展现出来。你不能容忍平庸,就得上演几场激烈的办公室桌椅争夺战。这就像仰望摩天大楼,对顶层荣耀的嫉妒和感叹 永远是没有用的,你唯一能做的 就是不停往上爬 。这样看来,那些超跑轰鸣而过的引擎声 倒是一种刺激、鞭策、和号角,时时催促着北漂们不停上进。
——— 2月27日 初稿
骑车经过三里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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