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狗》第十三章 平静

《无尾狗》第十三章 平静

      时间经不起回望。机场等待许久未见的好友时，时间仿佛是被北极的冰雪困住的探险者，每一步都困难重重，行进缓慢。回首看已消逝的时光时，恍如隔日，却早已是许久之前的记忆。

      王山川陷在立志拾起搁置的书本，找回曾经的自我，又今日推明日，明日复明日的循环中消耗光阴。

种下一棵树，最佳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类似的警言王山川写了十多条，贴满了一面墙。没有起到任何应起的的作用。每天依旧是沉陷在挣扎痛苦之中。日子继续浑浑噩噩的过，时间继续滴滴答答的流逝。王山川感觉自己得了抑郁症，微笑抑郁症。那种崩溃发生的悄无声息、不动声色的抑郁症。在人前依旧乐观开朗嘻嘻哈哈，晚上独自一人时，陷入痛苦、恐慌和迷茫漩涡中痛苦挣扎，无声无息的哭泣，眼泪陪伴着入眠。日复一日，循环往复。逃避现实，不敢回望浪费的时间。

      这一日是立秋，即便是高石这个几乎处在中国最南端的城市，也感到了秋风带来的快意。王山川在去门店的路上，骑着分期买来的小电动。空气中燥热的气焰不再像昨日那般嚣张，多了几分凉意，几分温柔；天上的云明显升高了，没有了夏日厚重的压迫感。可能是气候带来的的变化，王山川感觉心情舒畅，莫名其妙的舒畅，车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到了管辖的镇上，依旧是例行公事般的挨个门店上门客套几句便离开，同样的事重复做，心情不同感觉就不同，王山川第一次觉得其实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可不到一根烟的功夫，王山川就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心想怎么可以有这么危险的想法，这样下去，自己不真的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了吗？想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镇上的山脚下。山并不高，大部分都已经铺好了平缓的水泥路，镇上的居民喜欢早上或晚饭后上山散散步。一辆摩托车从王山川身边驶过，带起一阵风，风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那是来山脚下接泉水的居民，居民们认为自来水不干净，每天都会有人来这里接泉水饮用，不过王山川没想到这烈日当空的时候竟然也有人来接。山泉源没人知道在哪里，大家只是欣然的享受大自然的恩赐。王山川喝了几大口泉水，甘甜凌冽，清凉直通心脏。用T恤的下摆擦了擦嘴，忽然想要上山转转，之前和门店老板来过一次，只是草草的看了看便回去了，印象中只有被群山包围的巨大水库和水库旁很久没有人居住的破败哨房。上山。沿路周围有很多王山川叫不出名的野花野果，门店老板当时介绍了很多，也尝了很多，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也不敢随便采食，有很多有毒。登上一个可以容纳约一千人的长方形水泥平台，一望无垠的水库映入眼帘，水位线停留在八米和九米之间。几盏路灯突兀的伫立在那里，与周边的山川格格不入，灯泡没有一个完好的。右手边是破败的哨房，这次仿佛比上次损毁的更加厉害，房顶上多出一个卡车轮胎大小的破洞，仿佛被陨石击中过。左边手是通往山中的小路。左转，进山。水库逐渐被山石树木掩盖，王山川也不留念，继续向前，期盼下一个拐角后会有不一样的风景。拐角，小路到了尽头。再往前显示了山中的本来面目，怪石嶙峋，杂乱无章。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走了一个小时。可能到了山的腹部，手机没有信号。王山川伫在原地，半晌没有挪动脚步。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又放回烟盒。继续向山中走去。山中的树木、花草和石头没有人工的修剪雕饰，肆意生长，千奇百怪。王山川看着入了神，

这才是它们本该有的模样。放荡不羁。

哗啦啦的流水声吸引了王山川的注意力，寻着声响而去。拨开半人高的野草，一条山涧出现在正前方，从远处三四米高的悬崖上落下，形成一条袖珍的瀑布，瀑布脚下是一个清澈见底的池塘，顺水望去，大大小小的水坑不计其数，被大小不一，奇形怪状，但都极其圆润的石头分割开来。石头地下有成群结队的小鱼漫无目的的游动，王山川一靠近马上调转方向游到远处，。如果它们有语言，大概是在讨论这个巨大的物种是什么，为什么来打扰它们的生活，脸上也肯定是嫌弃的表情。不知怎么，王山川忽然感觉到累了，不想再继续往前走。最近他经常感觉到劳累，即便睡了一个满足的大头觉，第二天一早醒来依旧是累，有时候嘴巴都不能张大，一张大上下颚就会卡住，要用手才能掰回。心脏也时不时添油加醋，今天痛一下，明天闷一下，让劳累感更加明显。掏出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吞了十几粒。找到一块树荫下的石头坐下，闭目养神。听着山间流水声，鸟叫声，感受微风拂过脸庞，发丝随风摆动，王山川感到前所未闻的宁静。他仿佛可以听到树木的窃窃私语、昆虫爬过的脚步声、鸟儿互倾爱意的抚摸、流水的欢快乐章、水底鱼虾的追逐打闹、山谷的空灵……这一刻，王山川感觉自己就是这座下的石头，静谧，稳重，旁观者一般看着世间的繁华，乐在其中。淤积在心口的闷血仿佛受到不可抗拒的感召一般悄然化开，王山川睁开眼，再巡视一遍这人间仙境，心满意足的离开，嘴中念叨着：人间至味是清欢。

      上山容易下山难。王山川在山上如无头苍蝇乱撞一般走了大半天，才找到那条来时的小路。到达山脚时太阳已经只剩下半个脑袋，远处晚霞层层叠叠，将夕阳最后的余晖全力扩散开来，炫红了整个天空。王山川没有心情看美丽的晚霞，连招呼也没和门店老板打，急匆匆的开着小电驴往家赶，他心中有个重要的感悟需要记下了，生怕下一秒就会忘记，再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