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曾说:“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01
我小时候有一点跛脚,并不严重,能跑能跳,能匀速走路,只是走路的姿势和常人有些不同,但让我成为了被嘲笑的对象。
我生在农村,一个村子的同龄人就那么几个,一个家长告诉自己孩子不要和跛脚的小孩玩,就等于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了。
小孩子总是想什么说什么,他们会直白地对我说,“我妈不让我和瘸子玩”。
直到上学之前,我都只是觉得有些寂寞,我可以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理别人,没人陪我玩,我便待在家里和洋娃娃们玩,每一个洋娃娃都是我的朋友。
因为寂寞我还喜欢读书,基本上有什么看什么,童话故事可以,诗词歌赋也可以,我妈告诉我,我四岁的时候就基本上背完了唐诗三百首。
02
在我上了小学之后,坐在教室里,发现有些东西倏地改变了。
身处一个喧闹的集体中,我很难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保持平静,我开始愈发地渴望能有一个朋友。
我花了很长时间给自己加油打气,又让妈妈教了我好几种跳皮筋的方法,才鼓起勇气找到操场上跳皮筋的女孩们,希望她们可以带上我一起玩。
她们互相看看,到底还是同意了,但是只是简单地和我说了一下皮筋的规则,我发现和我学过的完全不一样,可能小孩子的规则也一直在变吧。
但还没玩一会儿,我就触碰了一条之前没人告诉我的隐藏规则,跳错了,我听见了所有人的埋怨声。
“不会玩就别来啊。”
“腿脚不好还来跳什么皮筋啊。”
“耽误了我们这么多人玩。”
我落荒而逃,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上了学,读了书的孩子已经不再用瘸子这样的字眼嘲笑我了,可是依然触碰着我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我越是知道自己存在缺陷,越是害怕自己的缺陷被别人关注到,即使很多年后回头看,那真的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不一样而已,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
那之后我开始自卑,开始害怕被埋怨,被嘲笑。
那个年代鲜少有长裙,小孩子的裙子大多是短的,本来爱穿裙子的我开始穿裤子,只因为不想被别人看见我的腿,我甚至开始讨厌我的腿和别人生的不一样,也开始不敢和别人说话,更不敢主动去交朋友。
03
可能是省去了和别人沟通的时间,在经历了一个个看别人热闹而自己六神无主的课间之后,我开始用学习来麻痹自己。不知不觉间,我就包揽了多个学科的年级第一,这反而让别人开始关注我。
班里的一个女生小团体开始邀请我,有时候是邀请我一起玩,有时候是一起去同一个人家里做作业,我受宠若惊,很快就加入了她们。
但我很快就发现,她们更喜欢在做作业的时候叫我。
那段时间班主任总喜欢留一些奥数题当作业,大部分时候,班里只有我能做出来,于是很多人打着互相帮助的旗号抄着我的作业,然后再在课堂上表现卓越,让班主任觉得这些题是她们自己做出来的。
了解到这一切后,我默默地退出了那个小团体。
我对那些在班主任面前的小心机是没兴趣的,反正就算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出那些题,班主任也不见得会喜欢我。
但我还是很难受,我以为得到了友谊,就小心地捧在手心里,但有一天慢慢地张开手,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我心中的想法愈发不愿意被别人知晓,整日缩在讲台的一角,仿佛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就能少听到外界的喧嚣,可内心总是安静不了。
04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小村庄,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高中。这里的同学大都成绩很好,所以素质也很高,再没有人会拿我跛脚说事。
但那些带着嘲笑的话语我已经听了太多年,自卑仿佛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若想分离出来,除非伤筋动骨。
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在高手云集的班里,我的成绩变成了班级倒数,但我的同桌却是班级前三,也是年级前三。
同桌话很少,偶尔有同学问他题,他只是把详细的解题过程写出来递回去,但他会给我讲题,而且很耐心。
我从未想过这是一种优待,毕竟,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被人优待,我只当他是每次都刚好有时间。
我不敢主动交朋友,更不相信会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所以当我的同桌在聊天软件上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同桌言辞恳切,说他真的喜欢我,也从不觉得我有什么缺陷。可我还是不信,我就像一只刺鲀,平时巴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稍微有一些风吹草动就会亮出自己全部的硬刺,哪怕刺伤的是一只想要拉我离开黑暗海域的手。
我对同桌说,有本事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喜欢我,我才信你。其实我没有恶意,只是我觉得同桌是那种很不爱说话的人,他一定不会那么做。
第二天的晚自习刚下课,老师刚刚离开,同桌居然真的当着全班的面喊出了喜欢我,他喊的声音很大,喊完后脖子都有些发红,仿佛用光了全部的力气。而我,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再次落荒而逃。
我找班主任调换了座位,我们不再是同桌,很多次路过他身边我都想对他说抱歉,但终究也没能说出口。
很多年后的同学会上,我和当年的同桌聊起那件事,发现他早已释怀。可当年自卑的我终究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也没有勇气去为随口说说而造成的伤害负责,但那之后我终于明白,原来一个人是否被爱和一个人是否跛脚没有什么本质关系。
05
我来到了遥远的南方读大学。刚开学的迎新晚会上,由于人员不够,我被学姐临时拉到台上唱歌,我从未在人前唱过歌,所以非常紧张,但一首《十年》唱过之后,却迎来了台下热烈的掌声。
我看向台下,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的眼神是真挚的,澄澈的,他们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我唱的好。
我悄悄回过头,仿佛看见那群嘲笑我的熊孩子逐渐淡出我的视野,从我生命中远去了。
原来我已经离开那个村子那么久了,原来那群嘲笑我的人已经离我那么远了,原来我早就已经拥有了崭新的人生。
后来我加入了学生会,帮着学姐一起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文艺汇演,学姐总是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走路和别人不一样怎么了,只要在台上站定,开嗓,你就是整个晚会最靓的妞。”
有时我也怕自己做不好,但渐渐地,我发现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而我只要尽全力,就已经是最好了。
有一次高年级学长学姐的欢送会演之后,和学姐出去吃饭,聊到了我过去的经历,没喝多少酒的学姐也不知是心疼我还是怎么,哭得稀里哗啦,她紧紧地拥抱我,说:“被嘲笑不是你的错,是那群人没素质,你看,学校里就没人嘲笑你,你已经远离那群没素质的人了。”然后继续抱着我放声大哭。
我嘴角却露出不经意的笑,时至今日,我终于能够真心的相信,有人会为我的伤心而难过,有人会被我的经历所感动,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仿佛天使降临到我身边,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06
高尔基说:“只有满怀自信的人,能在任何地方都怀有自信,沉浸在生活中,并认识自己的意志。”
我不再自卑了,也不再把跛脚看做很重要的事,碰壁是肯定的,但我已经学会迅速地整理好心情然后重新出发。
我开始拥有自信,仿佛是把之前很多年的自信积攒在了一起,就像相信阳光终将照亮黑暗,现在的我相信自己终将在前进的道路上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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