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朋友聚会,自然起生活、聊起家庭、孩子,也聊起所谓的诗与远方。她的文字功底在朋友圈里众所皆知,大家依然记起父亲节当天她为父亲所写的一篇文章被本地报纸所采用。我们谈论着让她好好发挥这一优势,利用网络平台开始创作,或者干脆将自己的身世写成文章甚至小说。面前的她突然沉默,她说那篇文章是独坐窗边,哭着在内心把自己与父亲的爱与恨回忆千万遍才写出的文字。那一夜她都没睡,她一遍遍地读自己写给父亲但依然没有勇气给父亲看的文字,任眼泪流尽、掏空内心,然后才将文章发给编辑。
她的说父母是养父母,但一直对她视如己出。她从小按照身为教师的父亲的安排学习、考师范院校,但是大学毕业前却因为情伤选择到千里之外工作。从她怀孕起,母亲便来到她身边照顾,父亲还未退休所以暂时留在老家任教。她孩子出生的那天,拍了照片发给父亲,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与祝福,敏感的她心里微微一颤。年底时,她的父亲到了退休年纪办理退休,却用各种琐事作为理由拒绝来与她一家团聚。后来,父亲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决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恰逢她的手机破损,她的父亲当即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在使用手机的过程中,她发现了父亲手机中不该看到的秘密,那天她拨通对方的电话号码大骂一通然后发疯一样痛哭。父亲的形象与之前所谓合理的借口在她心里都变的恶心,她找父亲私聊、摊牌、吵架、哭闹。她无法想象一直以和蔼的老师形象示众的父亲居然作出如此不堪的勾当,那些曾经从初中开始就听来的风言风语原来都是真的。在无数的沟通、吵闹中,她都指责父亲的不负责任与不道德,直到父亲在电话里说:你是女儿,我一直沉默就是不想逼到今天要我在你面前来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我和你母亲多年未有性生活,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说完,父亲挂断电话,小雪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吹着冷风,没有往下接任何一句话,也无法接下任何一句话。小雪透过电话听到父亲内心的无助,被女儿逼到要裸露自己最隐私一面的无奈。小雪的内心开始有一点点释然,尽管依然不知该如何去帮助母亲。
此后的几年,小雪的父亲一个人生活在老家农村,再也没有和她有任何多的交流。小雪借去年春节回复看望父亲,当她哭诉着说深知父亲这多年来养育的艰辛,父亲只说:那些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提。父亲没有和他再坐一起吃过饭、没有和她再说过话,她看到头发花白的父亲内心的苍凉与绝望。她深知,这便是早于正常死别之前的生离,父亲健在却不再是她的父亲。
在和亲友们的交流中大家都述说着小雪父亲的一时糊涂,小雪只说:他永远都是我的父亲,这个时候他或许还不需要我,但是任何时候他需要我,我都在。后来,这将近一年,小雪再也没有给父亲打任何一个电话,在听到母亲哀伤的絮叨时候只轻轻安慰告诉母亲一切有她、一切会好。小雪说她忆起初中时,父亲说等她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便让小雪把母亲带走让他一个人生活。那时候的父亲或许就有了难以述说的难言之隐,只是为不影响她学习才坚持这许多年。
小雪说她爱父亲、也因父亲现在的做法而感到无奈与羞耻。可她却无论如何也对父亲恨不起来,是父亲给她这个弃婴一个活下来的机会,给她完整的家与受教育的机会。如果不是自己把父亲逼到最后说出难言之隐,自己依然会在那种愤恨中纠缠。而自己,却残忍地让那个一直维护形象,维护自己的父亲最后裸露自己最羞耻与私密的一面。
生活中的我们,习惯于只照顾自己的感受、习惯于稍有占理便咄咄逼人、习惯于将人逼到绝境,才开始去谅解对方。其实,那无非是为自己寻找一个自我释放的理由。对于至亲至爱的人,不要用对方的示弱来宣扬自己的成功,更不要将其逼到无处可逃才开始原谅,不要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委屈。有些人,一旦远离,无法再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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