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怪 首发于爱读昭文
周围很多人说我有被迫害妄想症，但我知道这只是他们并不在乎我罢了。
我时常在做一个梦，深蓝的夜幕像一块画布，婆娑的树影在簌簌地摇晃着，这是典型的夏夜，景倒很美，但我却感到无比的落寞。或许这大概就是人年纪大了的原因吧，风景独好，却徒然悲凉，自打七十岁之后，这种岁月蹉跎所带来的无力感越来越重，特别是我还患有肝病，烟酒都不能碰，唯一的乐趣也被扼杀。
老伴倒是个很尽责的妻子，每当我偷偷抽烟或者舔上一口白酒，她会立即大骂，在我耳边把医生的叮嘱给重复唠叨上几百遍，直至深夜我跟她都迷迷糊糊地睡去才消停，然后我会再次做着那个梦，一个湛蓝的夜空，迷幻空灵的很。
但我并非是一个踏实的丈夫，在丧失挑逗女人的能力之后，我几乎把所有的消遣精力都倾尽于烟酒这两样玩意上，要戒掉这两样不良嗜好，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了。因此我经常会偷偷摸摸地在家里藏上一根烟，例如在厕所窗台、沙发缝隙等地方，又或者把矿泉水倒掉，换上白酒，半夜出来小酌一口，跟老伴仿佛打游击一样，以满足自己的嗜瘾。
当然，这些小把戏大多数都是会被老伴所发现的，她会残忍地把我的“珍藏品”给扔掉，然后开始大骂，她岁数比我小一年，头上盘的已然都是银发，但中气依旧十足，我不堪忍受，只得躲进房间里，却还是能够听到她喋喋不休的叨念以及厨房里菜刀剁肉的声音。
再加上我脑子记性已经不太好使，有点老年痴呆的迹象，很多时候把烟酒藏在哪个地方都会忘记，以至于我几乎很难再有抽烟喝酒的机会，有时候偶然发现不知道自己哪天藏起的香烟，会振奋得气喘起来，然后跑到外边偷摸快速地抽上几口。
尼古丁带来的快感在全身瞬间蔓延，可以让我满足地抖上几抖，如果被老伴发现了，她也会气得抖上几抖，然后把我的香烟给掐灭。
不过幸运的是，我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借着跟隔壁邻居老赵下棋的名义，可以去他家蹭到烟酒，来缓解一下身体仿佛被蚂蚁啃咬的嗜瘾感。
隔壁老赵对烟酒倒并不是很上瘾，因此他家里存货不多，能否抽上烟喝到酒，其实都得靠运气，并且有一次，我老伴突然在夜晚杀到了老赵家，咬牙气鼓鼓地把正在喝酒的我拖回了家，我那会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浑身发热，模糊间只望见老赵似乎有些尴尬，从此之后老赵也不再怎么让我来蹭酒了。
这种无烟无酒的煎熬日子持续了大概三个月，我脑子记忆力也消退得越来越严重，经常忘记东西搁在哪里。这是一个不好的现像，但我的生活却由此多了几分惊喜。
因为我在家里经常发现不知何时藏起来的香烟，沙发垫下，花瓶里，甚至床垫里也能发现，我的生活仿佛又看到了光，非常热衷于在家里各个缝隙寻找这些宝藏。而且那段时间我那一向要强的老伴也病倒了，经常需要去医院拿中药，我就会趁着她外出的这段时间尽情地享受着尼古丁的味道。
但无节制地泛滥欲望是需要代价的，我的肝与肺部均出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经常彻夜难眠，或者时常在半夜感到胸闷而醒来。
在今年二月份我便经历了濒临死亡的胸闷，那也是深夜时分，胸部极其难受，我整个身子突然紧缩了一下，醒来坐起，满头冷汗，只能靠嘴来做深呼吸喘气。
我心跳得极其快，伸手摸了摸隔壁的老伴，打算让她帮忙倒杯水，却惊讶发现这老太婆不在床上。
她应该是上厕所了吧，我颤悠悠地翻开被子，只能自己下床倒水。
房外非常的冷，我缓慢地披上一件外套，歪歪倒倒地走着，刚拉开门就发现客厅亮着灯，那老太婆正弯着腰在沙发上倒腾着什么。
我眯了眯眼，伸头偷看了过去，观察了半响，老太婆手里拿着一盒利群烟，弓着腰，慢吞吞地把几根香烟抽出，塞进了沙发缝里，动作非常僵硬。
难道我以前那些找到的香烟都是这老太婆藏的？她这是要干什么？
我心里困惑到了极点，等她塞完香烟后，搀着腰转过身来时，我抖着身子蹒跚赶回了床躺下，装作睡着模样，大概两分钟左右，听到老太婆摸索着坐下了床，吱呀一声，她慢慢躺在了我隔壁。
那一夜我再也无法睡着，两眼干巴巴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清冷的月光空荡荡地照着。
熬到次日醒来，老太婆煮好早餐后，照常说去医院拿药，我点头应了下她便裹上了围巾出去，没过多久，而我也静悄悄尾随而出。
这老太婆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但路线并不是去医院，我在后头一直跟踪她来到了一间理发店，她抖了抖脚便入了店内。
原来是来理发了，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多虑了。
我正欲转身离开，可这会透过门店的玻璃橱窗发现老赵竟然也在那里坐着，两人有说有笑，老赵还抬手给老太婆拨了拨头发，举止这般暧昧，我心里有些发怒，跟老太婆结婚几十年，貌似还未曾见过她如此开心。
我压着怒气，一直偷偷跟了他们两人将近一整天，这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傍晚跳完广场舞才回去。
等到老太婆回到家时，我也提前打车回到了屋里坐着，问她为什么会取药取这么久，老太婆倒是面不改色，一边挂着围巾一边说医院太多人，等了很久才取到，后边又去理发店做了一下头发。
我瞬间感觉已经干涸多年的地中海长出了一片草地，这老太婆隐藏得够深的，我明白过来，她多次故意放出香烟让我偷偷地抽，应该就是为了加重我的病情，想置我于死地，她好有机会跟隔壁老赵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咬牙切齿，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老太婆见我这般模样，还假意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头说没事，心里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对付这两个机关算尽的老东西。
首先第一步我逐渐开始把香烟的瘾给控制住了，往后的一段时间里老太婆仍旧是继续往家里各个地方放香烟，我把香烟翻出后便是捏断扔到马桶里冲去，并且通过咀嚼口香糖来转移烟瘾。
如此大概又再过了两个月时间，我病情没再加重，一方面是因为没怎么碰过烟酒，另一方面是独自找医生给我开了药服用，效果还是有的，就是人开始消瘦。
我肯定不敢奢求身体能恢复到多好状态，但我必须得活得长久些，因为我唯一的执念就是怎么去报复这两个老家伙了，期间他们仍旧在背着我偷偷地约会，这点我是知道的，不揭发出来的原因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五月二十日，刚好这老太婆的生日，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跟老太婆说将会亲自做一桌子饭菜，作为送给她的礼物，并且在当天我把老赵也叫了过来一起吃饭。
黄昏时分，夕阳把整座城都染成了橘黄色，我一边端着饭菜上餐桌，一边看着逐渐隐没的残阳，心说这一切快结束了。
我在厨房里把准备好的安眠药放入了橙汁里，轻轻地摇晃着，等药完全溶解后，我倒了两杯出来，手居然有些发抖。
我给他们端去饮料时，两个老家伙居然还敢乐呵呵地看着我，说我变了。
是你们变了吧，我佝偻着腰，咳嗽了几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斜阳透过窗户投射到餐桌上，我举杯开始与他们干一杯，祝贺着，感恩着，三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我死死盯着他们二人已经放到嘴边的饮料，心里念着快些喝掉，但老太婆忽然顿住了动作，叹了口气。
“唉，老头，有个事我得跟你谈谈了，我和老赵其实瞒着你件事。”老太婆放下了饮料。
我有些恼羞，脸开始发涨，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他们这是要开始坦白了吗？
老赵笑眯眯地看着我：“老万，我知道你这家伙经常跟踪我们两，其实这都是你家老婆的计划，为的就是让你戒掉烟酒，你这种脾气性格，我们都知道的，又倔又臭，只能气你一把，让你自己暗自戒掉烟酒了，你看你，这段时间自从不抽烟后，是不是感觉身体好多了？”
老赵这话说完，旁边的老太婆也呵呵地笑起来，我则愣了很久很久，像经历了一件极度荒谬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逐渐平静了下来，也开始笑，这个世界倒也没有这么坏。
他们那两杯饮料我找借口换掉了，日子也便开始变得正常，这件事我慢慢淡忘，似乎从未有过谋杀他们的念头。
日子平静下来后，我觉得生活忽而无聊了下去，在一天又心痒痒地开始翻找起家里的东西，想着是否能找到遗忘的香烟，在翻到衣柜时，我发现了一份文件。
这老太婆竟然在两年前就为我买了保险，在翻开到受益人那一页时，上面赫然写着老赵的名字。
我脑子嗡了一下，抖抖索索地拿着文件准备跑出去，却迎面看到了老太婆呆滞地站在门口中，我刚想开口大骂，大腿却开始酸软起来。
老太婆慢悠悠地靠近了过来，笑眯眯望着我，满脸褶皱，沙哑道：“生日那天，我看到你在饮料里下药了，嘿嘿，后边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点点地给你下着药呢，你的肌肉会慢慢萎缩掉。”
我的大腿软了下去，老太婆哆嗦着打开了衣柜，她弯下腰，翻出了一只铁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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