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封城
“今天我就把钱摆在这儿，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却能合理地拥有着你们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富，你们瞅我来气不？”
来气，我真想送他一句：呸！
我呸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一个到哪儿都摆脱不了的字眼：钱，又是钱。
即使我花了一张电影票的钱，本应坐在第一排享受恰到好处的喜剧效果，但这么简单的画面却仍然把我拉回了现实，这个在生活中比爱人出场次数都多的钱。
他站在高处，拿着破话筒，穿着大裤衩，披了一件不符合身价的披风，居高临下地对在场所有的记者发问，不，放在现实中应该叫挑衅。
可是刚才还愤恨地吐了口唾沫说“来气”的记者，这时候又矢口否认。
呸，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
记者最想说的应该是这句话，他恨不能在心里呸王多鱼这种有钱人几万次，可是他最终也没敢说出口。因为只要说了，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你是真穷。
那种不加掩饰的穷，才是真的无地自容。
多数人私底下对这些满身铜臭的人一边恨到只会呸，一边又渴望某天也经历被人呸的时刻。
我们知道的，被人骂炫富被人喷得越厉害，越说明金钱在很多时候是实力的象征。
于是白天在网上鄙视有钱人拽什么拽，晚上又同情自己吃个外卖都要选配送费最便宜的那家。
“钱可以搞定任何人，肯定不包括我男朋友。”
女主角夏竹坐在王多鱼的婚车里，满脸笃定自己男朋友不会为金钱而折腰，意气风发和不屑一顾的样子让我想到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她肯定要被打脸了。
这样的话，20岁的封城也说过。
20岁前的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估计是被电视剧上的名利之争洗脑多了，对有钱人总是带着异样的眼光，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在日记本里写下：哼，钱会让人变坏，我才不要变得有钱。
很快，我就被这个蠢得让人嫌弃的想法打脸了。
那次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南京玩了两天。
学生时代的我对商业广场里面的大牌货不感冒，却独独偏爱深巷尽头的小店，卖糖人儿的、做纸伞的、刻核桃画的这些新奇的地儿。
但是小姑娘没有表现得很热情，她提出要去广场吃饭，就去了一家西餐厅。不用想也知道，餐厅里的每个人都穿得体面得体，随处可见的华丽水晶灯，侍应们态度礼貌，整个餐厅的气氛都烘托出“高级”的质感。
她问我，要吃什么？
原本很热的天，没有吃米饭的胃口，但我张口却说：海鲜焗饭，你想吃什么我请。
她翻了翻菜单，奇怪地说：这家牛排很好吃，你不尝尝吗？
违心就代表着维护自尊心，而贫穷又暴露着敏感。
很多年的今天，回想起这件陈年往事，我都明白当时因为贫穷而带来的深深的羞耻感，让我做不到实话告诉她：我不会用刀叉。
同样的，夏竹在生日当晚，就听见男友说希望她能和王总提出资金支持自己出书的事，她被男友突然的转变以及太过露骨的贪钱方式给震惊了。
她真的喜欢他坚守初心，不为金钱所动的样子吗？
说喜欢吧，大概是真的，可能是更喜欢他身上那股不为名利所屈服的傲气。说不喜欢吧，细细想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紧接着夏竹也对金钱有了新的认识。
王多鱼为了花光钱，把整座城的烟花包场了，全城的烟花升腾飞空的时候，正在吵架的情侣不闹了，正在谈生意的朋友心情更好了，而身边的夏竹，却也因为美得正是时候的烟花而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她哭是今天王多鱼送了一场今生难忘的生日烟花秀，即使对于王多鱼来说，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事实上，如果王多鱼依旧是开头的穷鬼，便买不起这场烟花秀，包不起王力宏的专场演唱会，更感动不了夏竹。
你看，现实就是，无论你怎么鄙视金钱，怎么去费尽心机地掩饰你对它的厌恶，随时随地一个用钱换来的场景出现，它都会赤裸裸地戳穿你——你喜欢钱。
这种穷的标签让你无所遁形，它已经融入骨血，仿佛一生的奋斗都交付给了它。
王多鱼作为能力不行的人，他之前为了被签约守门员都是壮着胆子假装自己很专业，生怕自己那份敏感又自卑的自尊心由于克制不住，吓坏了大佬。
本来看着他在大佬面前表演守门的滑稽样子，应该顺应众人笑出猪叫，但不知为什么我莫名的感到心酸。
刚刚毕业找工作的那一年，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人，特地为了面试定制了西装，好让自己看起来对找工作有很强的仪式感。
面试过程中，每个人几乎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哪怕在学校得了一个进步奖也要说的很堂而皇之，甚至还有人即使没有任何校园奖项，也要一遍遍拿出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的热情撑到最后一刻。
和王多鱼的表现一样，看上去用力过猛，有点滑稽，又有点心酸。
就是这么一瞬间，我似乎想到了，如今还在用力过猛的想着挣钱的原因无非是，钱能帮很多人壮大自卑的内心，能填充敏感的神经，能做你不敢想不敢做的事。
现在，我就不敢想，如果有了10亿，我要干什么？
我们顶多是在每天上班的闲暇吐槽一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不上班。
再多点的幻想就是做梦，梦见开着私人飞机，想上哪儿旅游上哪儿旅游，想买啥就买啥，想包谁的演唱会就包谁的，想去哪儿吃饭就去哪儿，总之怎么快活就怎么来。
可是这样的幻想美好的无边无际，但也很空洞。
应该没有人会真的想象得出，10亿摆满整间屋子究竟会有多高，10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于是像王多鱼得到了10亿后绞尽脑汁地花钱一样，现代人绞尽脑汁地为了这个很虚空的金钱概念，而不断奔忙，不断鞭策，好让自己在将来某一天对金钱有了很具象的概念时，回顾前半生，也能哈哈大笑地说上一句：呸，钱嘛，谁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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