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季

九月一号孙子又开始上学了，我也开始走上上学之路。这真是以前没想到的事情，没想到的其实很多，该来不该来的，都不依你的想象，如同过日子。

学校规定进校门的时间是上午七点四十九分。我七点就要起床，妻子更早，孙子吃饭喝奶，磨磨蹭蹭二十分钟，我们赶紧出门，上车，忙得就像抢火似的。本来走新凤路，要少走里把路的车程。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在施工，路面修好未久又被剖开，重又竖起了施工围栏。只有绕开。十公里的距离，又赶上上班的高峰期，什么堵车，撞车的事都有。如果不凑巧，一路上都是赵本山说的，见到的都是猴子的屁股。时间充足无所谓，一急真想骂人。

现在的孩子不容易，极小的时候，就被一句“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捆住手脚，过早地背上沉甸甸的包袱。大人呢？陪着。

我八岁才开始上学。而学校就在村边，与村庄只隔了一条小路，离家不过三百米的距离。两间茅草顶、泥坯墙的房子，比我家的房子还差。门前是一块泥土踩结实出来的场地，不大。开学那天没下雨，没挤出泥巴。场地边一圈木槿花围成的篱笆，围的是邻队的庄稼地。麦苗还没有拔节，像女生的黄头发，稀疏不说还没生气，几天没吃饭似的耷拉着眼皮。我就觉得这篱笆有些多余，这么多人跑进跑出的，哪有鸡敢来呢。

记得新学期在春季开学，都是一个队里的孩子。一出门便遇到“同学”，我们没人送没人接，如出了笼的麻雀，自由自在蹦跳在树荫下的小径上。

肩上的书包是母亲两天前就缝好了的，用的是旧被子面料，洗得干净，有点发白，不鲜艳。父亲没给我买文具盒，连支铅笔、一把小刀也没给我。包背在肩上轻飘飘的，像上衣的一只大口袋。

报了名，女老师收了钱写下我的名字，转身从两堆书上各取一本，嘱我保管好，然后就是下一个。

我接过书，也不管是谁的座位，坐下，先翻翻，书散发着一种味道，比叔叔写对联的墨汁味淡点，还有纸的味道，很好闻。书上和看过的连环画不一样，一字一幅画：人，口，手，山，石，耳，木……印象最深的是手，不是平放的，也不是伸出来握手的那种，竖起来，像大人随时落下的巴掌。

我就觉到学校不是放牛场。

儿子上学时改成秋季报名了，那时我在上海的纪王镇，开始承包一些小工程，走不开。是妻子送他们回家上学的，走的时候带回去在商场里买的新书包，新皮鞋，还有秋冬的衣服。

孙子现在还在幼儿园，今年读中班，才走路没多久的孩子就要背上书包，这求知的路不是平坦的。

一回首，快五十年过去了。我没忘记第一次打开书本就记得、也是最早认识、会写的“人，口，手”，但直到现在我仍觉得没有认识全面，更没有写好这几个最简单，最易写的字。

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就像爬山容易，识得山的真面目难，人这一辈子难就难在一直探索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