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异境

作者: 千里千寻_2bbf | 来源:发表于2019-10-21 10:32 被阅读0次

    吴彻只觉得全身冰冷,犹如一块寂灭的顽石,慢慢沉入无底的深潭,身体四周全是寒冷彻骨的冰水,而内心的寒意更甚。

    “恶毒的的女人!”周遭的寒冷不但冻僵了吴彻的身体,似乎更桎梏了他的意识,其他的念头都寂灭了,只有那个满怀恨意的执念在心中盘旋踯躅。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偶尔会有光怪陆离的光点,吴彻努力想去看清,只是眼皮却犹如压着万斤巨石,怎么也睁不开。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已经丧失,只有无尽的寒意。

    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感觉再次传来,却是深入骨髓的疼痛,犹如万亿把小刀在血肉里,骨髓里,在灵魂深处疯狂的攒刺。

    无尽的痛苦肆虐了不久,剧烈的疼痛让意识再次空白。

    当口喉间苦涩的滋味传来,一股熟悉的热流顺着喉管一路向下,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冷,寒意褪去,身体的感觉也渐渐清晰,只是那疼痛却愈发难以忍受。

    似有温热的毛巾在脸庞轻轻地擦拭,动作轻柔而缓慢,热力顺着毛孔透入体内,吴彻觉得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那又涩又苦的汁水似乎是某种药液,此时药力在体内逐渐散发开来,通体温暖,只是小腹处依旧如结着万年寒冰,身体各处的痛楚毫无好转,那毛巾擦拭在脸上犹如砂纸刺破肌肤直接研磨在血肉上,痛彻心扉。

    耳边有声音嗡嗡响起,声波传入脑海,却似乎经过严重的扭曲,变成杂乱不堪的噪音,吴彻努力想要去分辨几个音节,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眼前的亮光渐盛,光线透过轻颤的眼帘化作七彩的光晕,刺得眼睛微痛。待到眼前逐渐清晰,斑驳的光晕渐渐凝聚成一个木制的小勺,木勺蒸腾着热气,一股浓重的药味传入鼻端。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木勺之后却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中尽是关切,又充满了焦虑和歉疚。

    看到这双眼睛,吴彻只觉得心脏仿佛突然被大力揪了起来,剧痛难忍,一股难言的悲恸升腾而起,眼前的景象和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重叠。那个温柔体贴,誓言和他相守终生的女人,在喂他喝下毒酒之后,眼神里可不也是这样充满了焦虑和歉疚?铭刻在心灵深处的痛苦记忆猛然间喷涌出来。

    周身钻心的疼痛此时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吴彻只觉得一股怨气充斥胸肺,他大吼道:“为什么害我!”跟着,眼前一黑,又再次晕了过去。

    ***

    屋内气氛肃然,脸色苍白的瘦弱少年阖眼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病榻一侧,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欠身坐在床沿,一手捋须,一手搭脉,神情间忧喜不定。病榻另一侧,一妙龄少女跪坐于地,一手持碗,一手拿勺,正给少年喂食汤药。另有一华服老者,须发半白,神色焦虑,负手而立。在老者身后,侍立一青年,正满脸关切地注视着床边少女。

    吴彻的怒吼最终化为重病少年嘴边一句微弱的呢喃。郎中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一阵喜色。

    妙龄少女离重病少年最近,那句呢喃听的清清楚楚,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委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性子倔强,不肯在众人面前落泪,放下碗勺,掩面飞奔出门。

    “小师妹……”

    青年叫了一声,就要追出门去。

    “明华,由着她去吧!”华服老者沉哼一声:“就她那莽撞冲动的性子,也该好好反省一下!”

    青年急道:“城主,最近城外妖兽常有骚动,城内也殊不安全,小师妹一人出门,恐怕会有闪失……”

    老者怒道:“有我殷天成在,谁敢在南华城里撒野!”话虽如此说,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冲着青年挥了挥手:“你去把那丫头捉回府里,禁足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迈出府门半步!”

    青年大喜,诺了一声,领命而去。

    中年郎中起身道:“孙小姐倒是一片好心,城主也无需苛责。”

    殷天成怒哼一声:“好心却办了坏事!如今彻儿生死难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让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长!这丫头,真……真气死我了!”

    说到这里殷天成把眼一翻,瞪着中年郎中:“我说胡青殊,你也是南华城首屈一指的神医,不过是吃了一颗六神丸,你左一趟右一趟地跑,汤药换了好几副,可彻儿这身子楞是没有多少起色,我看你这神医也是浪得虚名,名不符实得很!”

    胡青殊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赔笑道:“城主大人啊,吴公子病情可没您老说的那么轻松!须知吴公子本身不过练气境三级,经脉羸弱,如何经得起六神丸庞大药力的冲击?六神丸对您这样有大修为的人当然大有裨益,可对他来说却是剧毒无比的蛇蝎之药,这经脉寸断,丹田被毁。没有当场咽气就是万幸!”

    胡青殊身为南华名医,与殷天成虽然地位悬殊,但这城主府中家人众多,大病小恙的,时常延请胡青殊登门诊治。与殷天成也多有见面,又素知殷城主平时待人随和,所以说话也不拘谨,就把实情说了出来。

    “吴公子这病凶险无比,如今看来,这命算是保住了,不过经脉寸断,那是神仙也没办法的事情,以后这修炼,就别奢望了,就是重些的体力活,也要杜绝。如此精细呵护,用心调理或许还能活到中年,不至早夭……”

    胡青殊一面小心翼翼地措辞,一面仔细观察殷天成,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心中就有些忐忑。

    “在下医馆中还有众多医患需要诊治,如此就不再耽误城主时间了……”

    殷天成阴沉着脸道:“按这么说,彻儿这就算成了废人了?”

    胡青殊识趣地没有接话,只是连连作揖,仓皇告辞而去。

    ***

    殷雪珊心中苦闷,出了城主府,她下意识地只寻找偏僻的小径,一路缓步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前方响起涔涔的流水声,抬头一望,却是一条小河蜿蜒曲折挡在前方。

    “笨蛋,我怎么会害你……”殷雪珊哀怨地低语。只觉再也控制不住,珠泪顺腮而下。她双臂环膝,随意坐在岸边,把头抵在膝盖上,低声地啜泣。

        此时已是午后,阳光柔柔地洒下,细碎的波纹在水面铺展开来。犹如一条锦缎,岸边芳草菲菲,几颗小树稀疏点缀。微风裹挟着水汽吹拂过来,带着一丝寒意。

    “你说我是不是笨死了!”殷雪珊依旧低着头,轻声地问道。

    四周一片空寂,只有风儿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知道,你一定在的,快点出来!”

    殷雪珊话音刚落,身后的空间就一阵扭曲,模糊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曾明华悄然立在殷雪珊身后,神情稍显尴尬,眼神中却尽是怜惜关爱之色。他向前走了几步,与殷雪珊并肩坐下。

    “你偷偷给吴师弟服食六神丸,这事……这事做得确实是莽撞了一些……”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师兄们,一定在偷偷瞧我和吴彻的笑话!哼,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殷雪珊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曾明华愕然道:“小师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殷雪珊抬起头,眼睛泛红:“六师兄就不止一次私下找过吴彻,劝他放弃修行,说什么大丈夫当知取舍,与其苦修无功,不如专心学门手艺,也好将来有个依仗之类的废话,我真不明白,吴彻哪里碍着他们了,都是同门师兄弟,个个都是一副语重心长,老好人的嘴脸,可说的话却都是专扎人心窝的软刀子!”

    我也知道,吴彻天资是差了一些,可古人都说勤能补拙,吴彻在师兄弟里修炼最苦,用功最狠,凭什么就不能成功?我也是心疼他修炼辛苦,这才……才……谁知道会这样!

    大师兄,你也知道吴彻的性子最是心高气傲,别人越是瞧不起他,他越是不肯接受施舍,我要是明着告诉他偷了爷爷的六神丸,他是打死也不肯服的。所以才骗他说只是调理气血的青草丸……说到这里,殷雪珊心中悔意顿生,忍不住又轻声抽泣起来。

    曾明华见殷雪珊哭的伤心,心中既是怜惜又是怅然,劝道:“小师妹,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过于悲伤,这片良苦用心,想来吴师弟总能体谅的……”

    “不会的”殷雪珊泪如泉涌。

    “你不知道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我从没想过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陌生!不解!失望!痛恨!他心里一定恨不得杀了我!以为我是在害他!”说到这里,殷雪珊失声痛哭。

    曾明华黯然不语,心中却似翻江倒海一般。眼看着殷雪珊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丝快意。如此沉默片刻,他开口说道:“小师妹,你放心,就算吴师弟因为这事身子落下什么隐患,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同门师兄弟,我们自然会尽力帮衬。战场上屠妖立功就不用想了,但在后勤上寻个优渥的差事,总不至于让人受苦……”

    殷雪珊听了一愣,随即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怒意,冷然盯着曾明华:“你也瞧不起他?这是在施舍吗?”

    曾明华莫名地心中一紧,解释道:“我……我只是说万一……,我当然希望吴师弟能尽快好起来……只是……”

    “算了!你们都是一副德行!”殷雪珊愤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不过就是筑基的修为嘛!好了不起?”

    “小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啊……小师妹,我还有话要……”曾明华急忙举起手来劝道。

    “还有,以后别再用 匿行术 悄悄跟着我!鬼鬼祟祟地,不是好人!”说完,殷雪珊脚下发力,身形宛如一缕青烟,转眼间走的无影无踪。

    曾明华手臂僵在半空,愣了半天方才颓然放下,嘴里喃喃道:“你爷爷命你府内禁足思过,不得外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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