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摘录记 - 草稿

1937年夏，一艘由法国开向中国的白拉日隆子爵号上有法国人、英国人、印度人逃亡的犹太人还有中国的留学生。其中一个叫苏文纨的留学回国的女博士，一副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神情，衣服极斯文讲究，在夹板上戴着墨镜摊着书在看。皮肤白，略带干滞。眉清目秀，只是嘴唇嫌薄，身段瘦削，轮廓的线条太硬，像方头钢笔划成的。和苏文纨同舱的叫鲍小姐，她生于澳门，是葡萄牙混血儿，她只穿绯霞色抹胸，海蓝色贴肉短裤，漏空白皮鞋里露出涂红的指甲，苏认为鲍小姐行为太不像女学生，打扮也够丢人，这几天她嫌恶着鲍小姐，觉得她什么都妨害了自己：打鼾太响，闹得自己睡不熟，翻身太重，上铺像要塌下来……

另一个方渐鸿二十七岁，早订过婚，却没有恋爱训练。父亲是前清举人，在本乡江南一个小县里做大绅士，方鸿渐的父亲是一乡之望，周经理开了一家小银行，少不得上门拜访，因此成了朋友，从朋友攀为亲家。鸿渐还在高中读书，随家里作主订了婚。未婚妻并没见面，只瞻仰过一张半身照相，也漠不关心。两年后到北平进大学，第一次经历男女同学的风味。看人家一对对谈情说爱，好不眼红。想起未婚妻高中读了一年书，便不进学校，在家实习家务，等嫁过来做能干媳妇，不由自主地对她厌恨。方渐鸿便写信回家要求解除婚约，后来因周姑娘逝世，婚事也不再提及，后来方渐鸿去欧洲留学，四年辗转几所大学，随便听几门功课，兴趣颇广，心得全无，生活尤其懒散。而后钱所剩无几，无奈不能回家，便造了个假文凭便坐船回家。在这艘邮轮上他开始疯狂的追逐鲍小姐，期待她能与自己有美好的发展。虽然他知道鲍小姐有未婚夫，但是还是义无反顾想要与她亲近。苏小姐此时却心仪方渐鸿，在大学她两是同学的时候，她眼睛里未必有方鸿渐这小子。那时候苏小姐把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肯随便施与。现在呢，宛如做了好衣服，舍不得穿，锁在箱里，过一两年忽然发见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些自怅自悔。从前她一心要留学，嫌那几个追求自己的人没有前程，大不了是大学毕业生。而今她身为女博士，反觉得崇高的孤独，没有人敢攀上来。她对方鸿渐的家世略有所知，见他人不讨厌，似乎钱也充足，颇有意利用这航行期间，给他一个亲近的机会。但是方渐鸿对她毫无感觉。

《围城》摘录记 - 草稿

在不久后邮轮到香港停了，鲍小姐下了船，她的未婚夫也来接她了，眼里嘴里都是她的未婚夫，根本没有给方渐鸿机会，方渐鸿无望了。在那时方渐鸿陪苏小姐在香港玩了两天，认为苏小姐是最理想的女朋友，有头脑，有身分，态度相貌算得上大家闺秀，带出去玩也觉得有面子。但是方渐鸿对她并没有感觉，倒是苏小姐感觉方渐鸿喜欢自己，这两天跟在谈恋爱的小女孩似的荡漾着欢喜。

  之后方渐鸿回家一趟，便在岳父的银行里谋了个职位，后来辗转去了上海，又与苏小姐相遇，他被苏小姐的表妹唐晓芙深深吸引了，他觉得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有许多都市女孩子已经是装模做样的早熟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许多女孩子只是浑沌痴顽的无性别孩子，还说不上女人。另一个是与苏家是世交的赵辛楣气宇轩昂，身材高大，自小喜欢苏小姐，但是苏小姐对他却又无意也就是说，她跟辛楣的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罢，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春日。他此时见方渐鸿便觉得有敌意，生出来个竞争对手似的，对方渐鸿产生醋意。后来方渐鸿相约唐晓芙出去，但又无奈要顺带约上了苏小姐，但苏小姐又故意说自己害病去不了，苏小姐只等他正式求爱，心里怪他太浮太慢。方渐鸿只等机会向她声明并不爱她，恨自己心肠太软，没有快刀斩乱丝的勇气。后来怕苏小姐误会太深便写信告诉她自己只是尊敬她，不想破坏这友谊。他爱另外一个女人，对她没有其他意思。接着他又写了一封信给唐晓芙告白，她没人能替代。但这封信被苏小姐看到，但并告知唐晓芙方渐鸿曾经在船上追鲍小姐的事，以及他之前有过婚约。唐晓芙听后很生气，对于方渐鸿没有理睬，后来他心如死灰打电话到苏家说苏小姐:咱们已经断了，断了！听见没有？一次两次来电话干吗？好不要脸，你捣得好鬼！我瞧你一辈子嫁不了人。谁知是唐晓芙接的电话，让他们的误会更深了。他开始不住的心痛，就像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就觉得刺痛。他个人的天地忽然从世人公共生活的天地里分出来，宛如与活人幽明隔绝的孤鬼，瞧着阳世的乐事，自己插不进，瞧着阳世的太阳，自己晒不到。人家的天地里，他进不去，而他的天地里，谁都可以进来。后来他去了三闾大学教书，同行的竟然还有赵辛楣和孙柔嘉等人，赵辛楣说当时是对你有敌意才会把去教书的职业推荐与你，现在苏文纨已和曹元朗结婚，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远离，也随你去从教。孙柔嘉女士，是辛楣报馆同事前辈的女儿，刚大学毕业，青年有志，不愿留在上海，她父亲恳求辛楣为她谋得外国语文系助教之职。孙小姐长圆脸，旧象牙色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得太开，使她常带着惊异的表情；打扮甚为素净，怕生得一句话也不敢讲，脸上滚滚不断的红晕。后来与她一起共事久后，听说孙小姐和旁人好，又刺心难受。自己并未爱上孙小姐，何以不愿她跟陆子潇要好？孙小姐有她的可爱，不过她妩媚得不稳固，妩媚得勉强，不是真实的美丽。脾气当然也讨人喜欢。后来为了打发孙小姐的追求者，便替她谎称自己和孙小姐订婚了，孙柔嘉让她不要后悔。

然后他们就理所当然在一起了。接着订婚结婚。后来回老家见父母，孙柔嘉不喜欢方渐鸿家人的老顽固派作风，觉得思想保守，特别对一些妯娌们特别嫌隙，应付他们也是很费心思，又怕人家说闲话，所以一直有怨言。方渐鸿呢则被孙柔嘉家里逼迫要如何如何对她好，方渐鸿极其不愿意去孙柔嘉家里，而孙柔嘉也厌恶上方渐鸿。接着他们总是吵架，孙柔嘉一抱怨，方渐鸿回几句又吵的不可开交，要是不说话，又说不爱她。严重就冷暴力，互相不说话，不理睬对方。最严重一次是孙柔嘉扯开了嗓门再叫喊拼命想让其他人邻里知道和数落自己不好，方渐鸿忍无可忍打了她后出门了。双方都在吵架中慢慢磨灭掉最初的好感，剩下的都是埋怨，或许在吵架前是想要和好的，但一开口就伤到了彼此。

《围城》摘录记 - 草稿 《围城》摘录记 - 草稿

1.方鸿渐从死心不敢妄想，开始读叔本华，常聪明地对同学们说：“世间哪有恋爱？压根儿是生殖冲动。

2.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3.“你嘴凑上来，我对你嘴说，这话就一直钻到你心里，省得走远路，拐了弯从耳朵里进去。”

4.斯泼朗格教授（EdSpranger）的爱情（Eros）演讲，明白爱情跟性欲一胞双生，类而不同，性欲并非爱情的基本，爱情也不是性欲的升华。

5.方鸿渐自信对她的情谊到此而止，好比两条平行的直线，无论彼此距离怎么近，拉得怎么长，终合不拢来成为一体。

6.她跟辛楣的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罢，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春日。

7.为什么爱情会减少一个人心灵的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呢？假如上帝真是爱人类的，他决无力量做得起主宰。

8.“女人不傻决不因为男人浪费摆阔而对他有好印象——可是，你放心，女人全是傻的，恰好是男人所希望的那样傻，不多不少。”

9.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你闯进我的心，关上门又扭上锁。丢了锁上的钥匙，是我，也许你自己。从此无法开门，永远，你关在我心里。
7.‘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后面大意说：‘你已关闭，在我心里；钥匙遗失，永不能出。

8.送给女人的东西，很少是真正自己的，拆穿了都是借花献佛。假如送礼的人是个做官的，那礼物更不用说是从旁人身上剥削下来的了。

9.他引一句英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的城堡fortresse assiégée，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10.狗为着追求水里肉骨头的影子，丧失了到嘴的肉骨头！跟爱人如愿以偿结了婚，恐怕那时候肉骨头下肚，倒要对水怅惜这不可再见的影子了。
11.鸿渐只有感佩，想女人这怪东西，要体贴起人来，真是无微不至，汗毛孔的折叠里都给她温存到。

12.他想也许女孩子第一次有男朋友的心境也像白水冲了红酒，说不上爱情，只是一种温淡的兴奋。

13.“想到你还是想你？我们一天要想到不知多少人，亲戚、朋友、仇人，以及不相干的见过面的人。真正想一个人，记挂着他，希望跟他接近，这少得很。人事太忙了，不许我们全神贯注，无间断地怀念一个人。我们一生对于最亲爱的人的想念，加起来恐怕不到一点钟，此外不过是念头在他身上瞥过，想到而已。

14.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15.，愈是有钱的年轻人愈不肯结婚。他们能够独立，不在乎太太的陪嫁、丈人的靠山，宁可交女朋友，花天酒地的胡闹，反正他们有钱。要讲没有钱结婚，娶个太太比滥交女朋友经济得多呢。你们的借口，理由不充分。”

16.你记着，切忌对一个女人说另外一个女人好。

17.现在想想结婚以前把恋爱看得那样郑重，真是幼稚。老实说，不管你跟谁结婚，结婚以后，你总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换了另外一个。早知道这样，结婚以前那种追求、恋爱等等，全可以省掉。谈恋爱的时候，双方本相全收敛起来，到结婚还没有彼此认清，倒是老式婚姻干脆，索性结婚以前，谁也不认得谁。”   

             
18.有几个死掉的自己埋葬在记忆里，立碑志墓，偶一凭吊，像对唐晓芙的一番情感。有几个自己，仿佛是路毙的，不去收拾，让它们烂掉化掉，给鸟兽吃掉——不过始终消灭不了，譬如向爱尔兰人买文凭的自己。

19.不幸的是，科学家跟科学大不相同，科学家像酒，愈老愈可贵，而科学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钱。

20.女人原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虚虚实实，以退为进，这些政治手腕，女人生下来全有。女人学政治，那真是以后天发展先天，锦上添花了。我在欧洲，听过Ernst Bergmann先生的课。他说男人有思想创造力，女人有社会活动力，所以男人在社会上做的事该让给女人去做，男人好躲在家里从容思想，发明新科学，产生新艺术。我看此话甚有道理。女人不必学政治，而现在的政治家要成功，都得学女人。政治舞台上的戏剧全是反串。”

21.女人有女人特别的聪明，轻盈活泼得跟她的举动一样。比了这种聪明，才学不过是沉淀渣滓。说女人有才学，就仿佛赞美一朵花，说它在天平上称起来有白菜番薯的斤两。真聪明的女人决不用功要做成才女，她只巧妙的偷懒——”

22.鸿渐只有感佩，想女人这怪东西，要体贴起人来，真是无微不至，汗毛孔的折叠里都给她温存到。

23.事实上，一个人的缺点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时候，尾巴是看不见的，直到他向树上爬，就把后部供大众瞻仰，可是这红臀长尾巴本来就有，并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标识。

想想《围城》叙述的故事，想想自己也是挺害怕的，结婚前往往是求而不得，都是他喜欢她，她却爱他。婚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与自己结婚的人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在彼此卸下最后的包装后发现他(她)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或许会被生活改变成另外一个自己，又或许是自己本来对外界都是刻意在伪装。我们婚前婚后都很难做到始终如一对待彼此，照顾对方的感受呢吧。

                                            2018.10.8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