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在火车的机械响声中，夜色像是被泼上一盆黑狗血的恶鬼，转瞬之间就消失殆尽。天色从漆黑变白，太阳出现在视野内。

我横跨了三个省，一部分国土。

老家所在的县城所在的市……呃，这么说有点奇怪。那个地方不是很出名，我记得小的时候回去，下了火车还要做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才能到村子里，走一段山中间的高速路。

不过我这一趟并不打算回县城，先前都是家里的亲戚带我们走，我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我只打算在市里转转，累了就找24小时快餐店之类的地方歇着。我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实际上回来也没有很多次，近几年由于生活学业和父母的工作几乎没有离开过生活的地方。

想必他们，老师，家长……以及早上起床的时候宿舍同学发现我不在一定会起疑吧？他们应该已经在找我了。

逃是得逃出来，可我接下来怎么办呢？不敢打开定位，不敢用流量，似乎一举一动都会被和我远隔千里也许已经报了警的那群人们发现我的踪迹。

我漫步到旧城。

那实际上是一堵古代遗留下来的城墙。在古时候，老家所在的这个市是一个国家的都城，城墙到现在依旧挺立。墙后有一道河水，两岸装饰着各种图案的彩灯和花车，到晚上会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看灯。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每次回老家，在最后的几天离开县城后都会来这里看看。有一说一晚上的城墙确实很好看，而且零零散散分布在城墙边各处售卖玩具的商贩也是儿时我和我表弟的最终目标。我们虽然不常见到，但是玩的来。每次我们的父母都会被缠着买下泡泡枪和荧光剑之类的小孩的玩具———但是现在不会再有任何人和我一起玩了。

大概在旧城一带消磨了很久的时间之后，我决定去吃点东西。但是一当我坐下打开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几十条消息和未接来电，多数是父母发过来的。

我知道这个套路，一旦我回复就会被定位所在地，况且我走之前也留了张纸条声明我没有向死之心，只是单纯的离开。所以同时我也不会回复。

看了半天菜单最后只买了油条豆浆，我在这里只待今天一天，虽然沦落不到最后用手机支付暴露自己位置信息的地步，但是带的零钱还是尽量少用点吧。等到离开这里到我决定最终停下脚步的那个城市，我会找方法谋生赚钱的。

“近日云焕市出现不明原因发热病例，患者出现丧失神志、昏迷、高热、抽搐等现象，并有一例死亡病例。具体病原不明，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中……”早餐铺对面墙的电视播报着新闻，我心不在焉边吃边听。

“总感觉近些年什么病毒流感都莫名的增多了许多，新型病的出现概率直线上升。”

“也许是现代人类退化了吧。”我身旁两个吃早餐的人在讨论新闻。

人类退化了吗？

不，准确来说一代一代的演变，人类是在进化，逐渐朝着优秀的基因和完美的遗传不断进化，逐渐的暴露出了贪婪自私的本性。

“五年以来，来云焕、山福等地污染严重，空气质量经常不达标，经专家推测，这次不明原因病例出现很有可能与环境污染有关，据此，有关部门呼吁大家，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绿色平安生活，既是对自己身体的保护，也是给他人健康的保障……”

不会有任何用处的，很快就要支离破碎了，这个世界，我想。

这一天我在各处闲逛中度过。直到天空泛起晚霞，太阳缓缓沉入西边群山中，我拦下一辆车回到我早上来的火车站。

我要在下一个城市停下，也许那会是我的终点站。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思考过以后要到什么地方去生活，也幻想过如果我哪一天“逃跑”会去一个什么地方。但是我当时肯定没想到这种想法有一天真的实现———而且还来源于自己愚钝仓促的决定。

是的。过于仓促。

但眼下我很佩服我自己，因为这种行为的某一部分里也隐藏着勇敢。我本人生性胆怯懦弱，所以无论哪一种意义上的勇敢都值得我自豪。

好困啊……

人们陆陆续续上了火车，我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就靠在玻璃上半眯着眼睛看晚霞。

晚霞晚霞……天空，夕阳，火烧云。

小时候有一次坐火车出来，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这个角度。那天的天空我还记得呢，各种颜色。

关于童年的回忆。

眼睛逐渐要撑不开了，声音，视线，都开始模糊。依稀听到火车上响起了广播声，查票之前，我能安静休息多久？

眼睛闭上了。我累了，让我先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