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车厢里挤满了奔向不同目的地的人们:有的呼朋唤友,好不热闹;有的紧紧相拥,呢喃细语;有的带着一家老小,活泼的小孩儿,妙语连珠,逗引的大人们哈哈大笑。孩子不经意的几句疯言稚语,却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它叫你哭,它叫你笑,它叫你不知如何疼爱是好。
我很是歆羡现在的小朋友们。虽说不至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至于在家里呼风唤雨,称王称霸。但是于我,他们是幸福的。他们身上有一样我求之而不得、内心倍感遗憾的东西:那就是父母的热烈奔放的浓浓爱意。
现在的年轻人们,因为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视野比较宽阔,所以一旦做了父母,便想着一定要做的比上一辈人要好,要好很多。要时不时地伸开双臂拥抱这小人儿,款款细语,告诉他我是多么爱你,鼓励他,你是最棒的宝宝。我们学会了如何用自己的语言、肢体去表达我们的爱,我们的关心,我们的温暖。我们不会羞于这种开放的表达,因为我们知道,你爱他,一定要表达出来;你不表达,深深埋在心里,又有谁能猜得出你的心呢?
所以,现在的小朋友们是无比幸福的。物质的丰腴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父母突破了前人的内心藩篱,大胆将爱表达出来,不再吝啬自己的称赞与鼓励。所以我羡慕他们,恨不能重生一次。
前几日好朋友发来短信,善意地提醒我,父亲节快要到了,快给爸爸准备点小礼物哦。
我茫然地抬起头。有多久没有再想起父亲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里,也从来都没有过这洋节日的经历。父亲于我,并不真实,更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影子,飘来飘去,飘荡在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里,扮演着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我的父亲就是我说的那种羞于表达自己爱意的人。他可以激情澎湃地畅聊他曾经的辉煌经历:年轻的时候,因为做水果生意,他去过湖南湖北,借助在当地老乡的家里,看着他们用脚丫子和面;也是因为做生意,他乘坐邮轮,将三峡大坝那气吞山河的壮阔风景尽收眼底;也曾经因为做生意没有执照而被城管追赶的惊心动魄的经历……对于这些过往,他可以滔滔不绝,激情四射地讲上一天一宿,绝不停息。但是,对于他这三个小儿女,他却是沉默寡言的,甚至是害羞腼腆的。我从未见到他面对母亲公开表达他的爱情,他甚至羞于呼唤母亲的名字,而以大姐的名字当做日常交流的开场。当然,他更加羞于表达他对孩子的爱。当你取得了好成绩,沾沾自喜的时候,他就会厉声呵斥,把你那骄傲自满的情绪扼杀在摇篮里。当时的我们太小太小,还不能够理解父亲这一行为。后来渐渐长大,才知道,他之所以从来不鼓励我们,是因为害怕,因为他的鼓励,我们变成了骄傲自满,没有分寸之人。父亲这逻辑,这隐晦的爱,每每想起,让我想笑,也让我想哭。父亲的心是好的,独独用错了方法。我们不仅从未感激过他,反而因为这个而疏远了他。
高中时代,是我人生当中较为黑暗的一段路程。记得有一年父亲母亲变卖家产,带着弟弟,到外地谋生。临走之前,怕影响我与姐姐学业,没有到学校里告诉我们。几个月后,他来到学校看望我们。远远地,我看到姐姐站在父亲身旁,父亲呢,头高高地扬着,嘴唇有些颤抖。走近一看,原来父亲在哭。用老泪纵横来形容他绝不为过。父亲一把把我抱进怀里,嘤嘤地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那是我有生以来,自从有了记忆之后,父亲唯一一次拥抱我,也是最后一次。借此,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与我想的不同。我要的是热烈奔放的父爱,他给的只能是如山一般沉重的情意。
所以,我觉得,无论男人女人,还是不要做一只闷葫芦了吧?在合适的时间,与子女,对爱人,向朋友,敞开你闭塞的心扉,热烈表达你深埋的爱意,畅谈你未来的梦想,吐露你最痛苦的秘密。你不说,深藏内心深处的感情,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写在父亲节前夕,愿天下父母,身体健康,顺心顺意,也学着,去表达,放手地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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