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两天,原本打算在家写点东西,但觉心绪纷繁,于是向山而行。
古老的的绿皮车明明是山里长大的人,推窗见山,近到体育课都是爬山。这些年也去到好些地方,也企图亲近过宽广如胸怀的大海,从北中国一直到南中国。但对山还是有种特殊的眷念。走完五岳是今年的预期,看来这计划是要落空了。目前为止,嵩山只能算去过了,华山和泰山是真正的登顶。
登华山是二十八年前的秋天,大三历史系学生的实地考察课。记得夜半时分一群年轻人打着手电筒从山底一口气达到山顶,正是凌晨五点,看到喷薄欲出的华山日出,很是激动。
登泰山则是两年前的夏日,从红门的“登高必自”石碑开始,未到中天门极限出现,拼着一股蛮劲到达中天门,歇了半晌。后面一路轻松到达岱顶,历时4个半小时。那天傍晚在天街闲逛,突然间风起云涌,一缕一缕飘过,群山若隐若现,疑心真到了天上。舍不得离开,临时决定住下,第二天凌晨在晓风中的一块巨石上,再次看到云海里冉冉升起的朝阳,甚是平静。
模糊车窗外的的丁玲笔下的桑干河决定去恒山,主要是取近。恒山,亦名“太恒山”,古称玄武山,崞山,高是山,玄岳,自然是取其居北的位置。《太平预览.风俗通》记载:“恒,常也,万物伏北方,有常也。”也就是説,因恒山位居北方,其道恒久,为恒常之所,故曰恒山,也叫常山。很多人认为恒山名气风光略逊于华、泰二岳,但其实名山自有成名的道理。
悬空寺前的登山入口首先恒山是五岳中唯一因道教独尊的名山。恒山不仅是我国道教的发祥地,也是道教主流全真派圣地,传说中太上老君在此练丹,燃灯道长在此演练岳法;西汉年间昌容来往于恒山上下,“三茅真君”在恒山修炼神仙之术;北魏时被太武帝尊为天师的寇谦之在北岳宣扬道教新法,并留弟子李皎在恒山修练,香火盛极一时;当然最有名的还是八仙之一的张果老修行于恒山,留下果老仙迹。因此山上道观众多,掩映在群山之间,仙气十足。
三寺四祠,七宫八洞其二,历代帝王在恒山封禅和祭祀者无数。据《尚书》记载,四千多年前舜帝北巡到达恒山,封其为北岳。西周第二个皇帝周成王,"巡狩至北岳,北方诸侯朝于明堂"。秦统一天下后始皇封天下名山十二座,恒山居其二。《前汉书》中载:汉武帝天汉三年春三月(公元前98年),到泰山修封后,又亲临恒山进行祀祭,举行了"埋元玉"的典礼,并将恒山第一次封为神。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则亲登恒山,用牲牢、玉帛祭祀,并在主峰天峰岭创建岳庙。唐贞观十九年,太宗李世民亲笔撰写祭文;明太祖尊北岳为神,清康熙皇帝为北岳恒山亲题御匾“化垂悠久”,帝王印记成为恒山不朽的名片。
群岩嵯峨其三,绝对的军事战略优势。恒山位于塞外通往中原的要冲地带,很多熟悉的关口如平型关、雁门关正位于此,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许多帝王、名将都在此打过仗,“春秋时代国靠恒山而存天下;战国时燕、赵凭恒山而立天下;两汉时匈奴利用恒山争天下;东晋时,慕容氏踞恒山威天下;北魏时,拓拔氏依恒山而分天下;宋仗恒山守天下;金恃恒山而鞭天下;元灭天下,清统天下,也凭借的是以恒山为主体的长城沿线天险。”论起恒山在军事战略上的优势,无岳能比。站在山顶上,边关要塞,古城峰烟,一派沧桑印象。
岩峦重叠其四,名山往往因名景、名人而名,恒山东西绵延五百里,共有一百零八峰。主峰天峰岭位于浑源县境内,海拔2016.1米,号称“人天北柱”、“绝塞名山”,其余山峰大多2000米以上,横亘塞上,绵延起伏数百里,形成雄伟之势,文人骚客登临此处忍不住豪兴大发,留下墨宝无数。汉代历史学家班固曾写道:“望常山之峻峨,登北岳之高游”,北宋画家郭熙则留下:"泰山如坐,华山如站,嵩山如卧,常山如行。"恒山如行的说法因此闻名天下。唐朝诗人贾岛则形容恒山“天地有五岳,恒岳居其北。岩峦叠万重,诡怪浩难测。”明徐霞客在《徐霞客游记》则有专篇记录了他登临悬空寺、恒山看到的景象。
恒山如行如此恒山不能不爬了。
但恒山距大同还有1个多小时的距离,加上贪字作怪总想要多看点景观,报了一日游。结果一车人在导游游说下选择了坐缆车,我也最终随了大流。索道直接把我们送到了半山腰。恒山其实景观颇多,有天峰岭、翠屏山(悬空寺所在)等景区,在导游的导引下,我们沿索道的九天宫、关帝庙东行,直接就到了恒宗殿(朝殿),几乎一路横行,算是体验了恒山如行的山势。但即使这样还是有游客选择了直接下山,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其来恒山的初衷。
从九天宫到恒宗殿走进崇灵门,迎面是一排陡直的103级台阶通往朝殿,似乎为了再次考验信徒的诚意,据说台阶本应108级,对应道教的36天罡、72地煞,也对应了恒山的108峰。但是为什么变成了103级,一说道家认为天地之奇数偶数相加为100(河图奇数25,偶数20;洛书奇数25,偶数30),再加上道家至上三清,共为103,显然这里面是包含着道家的“道机”了。爬上台阶就是朝殿,里面供奉北岳大帝,但名气更大的是康熙的那块亲题御匾“化垂悠久”(康熙爷和乾隆爷真是题名狂魔,但论其字,远比不上后面的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信男善女去烧香,我自流连,在恒宗殿左侧是振衣楼,同右侧的藏经楼相对称。晋代诗人左思在《咏史》一诗中说“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看来尘世中的人们内心都有个梦想中的清静之所。再两旁就是所谓的金鸡玉羊了,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也就略过。
通往朝殿的103级台阶按理该下山了,但内心的小魔鬼蠢蠢欲动,问清楚导游下山所需时间,悄悄掉头而上,看来我又要做一次“不守规矩”的典型游客了。这是一段真正的快速爬行,山高路陡,人烟渐稀,但风景渐不同,经过了姊妹松,爬上望山亭,遇见几位老人静默而坐,站在亭前远眺,果然没有泰山那般云蒸雾缭,三晋大地一览无余,风光无限。
独上高处 恒宗极天 万山之宗回眼望去一排石阶直通天际,疑心那就是山顶了,但时间显然已不足,想想终究还是害怕一车人直视的眼神,放弃了对2016.1的找寻,心有千般不甘,但只能狼奔豕突一般冲下山去。
姊妹松 望山亭前 一步之遥每次登山一定要上到顶峰,不是为了征服。而是喜欢山重水复上到最高处,眼前豁然开朗,“无限风光在险峰”的那种惊喜,一路的辛苦与疲惫那一刻荡然无存。大海不能让我平静,但山可以,因为山无声。其实松林有声,风有声,呼吸也有声,但这松的声、风的声、呼吸声却衬托得山更加寂静,因为这寂静,浮躁的内心慢慢安静;因为这寂静,清晰地内观到自己的渺小与局限,那点“小人戚戚”的忧虑随着白云自然飘散,内心里对山越发多一份敬畏,就像泰山脚下的那块“登高必自”石。
每个人都有自我疗愈的方式,对我而言,大自然就是最好的疗愈师。
三晋之地这是第一次没有上达山顶的登山,下山路上难免怀有一份不圆满的遗憾。但后来才感谢这份遗憾,使我能有充沛的体力走完另外的三处胜景,还能在回到大同后爬上城楼,一瘸一拐地夜游了古城墙。
这似乎是一种隐喻,在越来越以后的日子,有一天我再也无法登上山顶,我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因此在有限的生年,在脚力所及,再多走几座山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这样,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我还可以坐在山前,倾听山间松林如涛,回想山下万家灯火,还有那虽未至山顶却不曾辜负的一路风景,那么美好。
下山去也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当我这样说时,发觉自己确乎特别典型的中年佛系了。
2018.6.7登恒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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