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带伤

从小到大，回忆里的阳光都是温暖的、亲密的，与我所热爱的世界交相辉映，融为一体。即使在成长的路上磕磕绊绊，也从不痛苦和沮丧。因为我始终相信，阳光给予的能量能够帮助我度过艰难万险，在茫茫人潮里突出重围。也许是这种与生俱来的幸福感让自己迷茫，甚至在不经意间成为一种依赖。任时光飞逝，任岁月如梭，我竟然不知道带着光的世界变了天。

那是2018年的9月，当时我还在公司埋头整理文档、资料。电话的一头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泪说到：“爸爸检查的结果不太好，考虑癌”。顷刻间，犹如晴天霹雳，万念俱灰，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看到微信传来的检查报告截图，我泣不成声。有过无数种设想幸福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种境况。父爱如山，那些熟悉的面庞，曾今的点点滴滴一拥而上，心如刀绞，痛彻心扉。回到工位，我开始放下手中的事务，上网拼命搜索各种良方，了解成病机理，治疗措施。眼里带着泪，要接受一个永远不愿意接受的现实是多么的痛苦和不甘。

还记得工作闲暇间，我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带着我的不舍和伤心说到：“爸，你在干嘛？阳光这么好有没有出去走走”。那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勾起了我满满的回忆，“没有，这会儿在医院，刚拿到检查报告准备找医生看"。泰然自若的回答显得很平静，显然爸爸并没有被报告上的字眼“癌”给吓住。但是听得出来，说话的力气比平时软了不少，我只能理解故作镇定吧。事后，医生的结论也在意料之中，爸爸需要做一个全面检查来分析病情的严重程度。癌，肯定是确诊了。

漫漫抗癌路，有妈妈的悉心照料，兄弟姐妹的帮衬。爸爸并没有感觉到孤独，而是用积极乐观的心态去迎接每一个崭新的一天，尽管这种日子为数不多，却倍加珍惜。经历手术、放疗、化疗、中医一番折腾之后，爸爸的病情没有丝毫转好的迹象人却日渐消瘦，相当于2岁小孩的饭量，让母亲痛在心里，倍感焦虑。我们都知道，爸爸体内的癌细胞在疯狂代谢，肆虐着所有的能量，可惜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叫爸爸再多吃一口。那种无奈前所未有，那种绝望歇斯底里，这一切像上天开的玩笑，又被重重摔到地上，支离破碎。

爸爸一直讲：“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治疗，始终相信能够战胜疾病”。尽管忍受着剧烈的癌痛，爸爸依然坚强，信心满满。遗憾，钢铁般的斗志换来的却是医生的束手无策。用科学的态度正视问题，坦然接受上天的安排，或许这是我这辈子最难以接受的事实。一年多来的每一个日夜，父亲揣着希望，母亲伴着绝望，相互依靠珍惜眼下的时光度着每一秒，是多么令人心痛。每一次跟爸爸对视，都能从那一双求助的眼神里感受到万千的眷恋和不舍，能够活着该有多好。

贵州之行，是我为爸爸特地安排的一次旅行，也是爸爸最后一次出远门。看过赤水的瀑布、走过遵义的门楼，感受过苗族的风情，一路伴着痛陪我们开心。爸爸蹒跚的步子，佝偻着背，已没了往昔的风光，甚至都不愿意将拍好的照片发朋友圈，怕吓着别人，一路还不忘嘱咐我，让我好好开车，注意安全。爸爸心心念到的贵州，却以这样一种形式从开始到结束，什么也没留下，也不敢留下。

旅游回来，爸爸发病了，卧床不起，疼痛加剧，寝食难安，只能借助吗啡才能暂时缓解。医生说最好的治疗就是陪伴，从那一刻起，我知道爸爸进入倒计时了。看到病床上瘦弱的爸爸，在吗啡作用下平静地睡着，就忍不住掉眼泪。他多么值得骄傲的儿子，却等不到见证事业有成的那一天就要说再见，是多么遗憾。辛苦奋斗一辈子，操持着忙里忙外，终于儿子拉扯大可以享清福之际，却要挥一挥衣袖，江湖再见，是多么不甘。弥留之际，爸爸一再嘱咐我和妈妈，丧事一切从简，今后好好生活，他会记得我们的，虽有不舍，望各自安好。

2019年12月，爸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守在身旁，跟爸爸说：“我们送你去旅游，记得玩开心”。咽气的时候我发现了爸爸眼角的泪珠，充满渴望和不舍。几经命运的挣扎，都化为现实的无奈、悲泣和心酸。顷刻间，所有人都陷入到巨大的悲痛中，本已做好思想准备的心，在那一刻不听使唤地崩塌、破碎。面对这失去的一切，什么都挽回不了。爸爸，一路走好。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如同新冠肺炎夺取生命的人，相信他们的家属也一定陷于长久的悲痛之中难以忘怀。亲人已逝，世界还在，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努力奋斗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相信我们的奋斗他们一定能看得到。什么癌症，什么病毒，只要坚守奋斗，困难是一定能战胜的，希望今天的努力不再让明天的绝望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