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我叫罗俊，今年28岁。我的后腰处有一个刺青，是一只黑色蝴蝶。

2014年开始，我的腰窝处开始有炙热发烫的感觉，每一寸皮肤被撕裂，用凡士林反手去涂抹，像用一根8号缝纫机针急急促促的刺下去，绣出一个痛字，掉眼泪。

这无法逃避的痛楚，跟随每个日与月。

时间久了，腰窝那个地方，皮肤有褶皱的感觉让人上瘾。

除此以外，再无人抚摸。

罗俊第一次看到叶青的时候，叶青头仰起来，右手夹着一支男士烟，海藻一样的长发垂在桌子上，她的小嘴唇正对空气吐烟圈，左手斜拿着手机，在尝试自拍，练习眨眼，很像鱼缸里的一只小金鱼。

罗俊觉得有意思，不禁笑出声。

这时，就看见那冷漠的眼睛朝他轻轻的撇了一眼，又转瞬离开，像只停留一刹那躲雨停的蝴蝶。

这是让人无法忘记带着快要窒息时鼻尖吸进来嘴巴吐出来的第一口气的湿漉漉的眼睛。

罗俊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很多，里面有小时候问妈妈要糖，他的妈妈也是这样看他的神情。

罗俊知道，他妈妈不爱他。因为这个家早就在他六岁时已经支零破碎。

有时候妈妈会捏捏罗俊的脸蛋儿，那个力度指甲刮擦过脸，整个身体引起的战栗。

那种极度渴望却无法自主真正拥入怀的真让人沉沦。

罗俊看到叶青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叶青每天3点固定会出现在这个咖啡馆，下午6点就离开。刚开始点手冲配面包，最后每天是最便宜15元一杯的美式，没有面包。坐在最角落，服务随着价格改变，唯独叶青表情一如既往。

那个角落像是她的全世界，落满了层层烟灰。

罗俊养了1只鹦鹉，吃饭的时候，鹦鹉会停在他的肩膀。

“这个世界流行养猫养狗，真油腻。而你很独特啊，养鹦鹉。 ”叶青用手比了一颗心，吹向罗俊。

罗俊认识叶青后，叶青说的第一句话。

罗俊不该自作多情，以为那颗心是送给自己的。

罗俊不该爱叶青。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罗俊已经爱上了叶青。

罗俊从来不问叶青，叶青有时候会消失。有时又会回来，像只候鸟。

罗俊时常幻想自己躺在一个高台，有一只巨大的安第斯兀鹫从九重天云霄俯冲而来，看到他，用锋利的爪子抓出他的心，然后一口吞掉。

其余躯干任由时间发酵腐烂，被腐食者分而食之。

如果可以毫无预警甘愿献出自己的心，那我的幸福将获得永恒。

刹那是永恒，随之而来的是日复一日重复发生的刹那。

罗俊在家练习炖甜品，只为叶青拿起小巧的不锈钢勺子送进她的嘴唇，眉眼弯弯发出一声赞叹的甜。

人生太苦了，所以需要一些甜，这样才能活下去。

能说出这样话的人，脸上应该有很多皱纹。可有些人的皱纹是长在心里的。

我看起来好年轻啊，衰老速度一定要慢哦。叶青对着镜子轻轻的说了一句。

叶青，你到底爱谁呢？

罗俊，今晚把自己送给我当礼物吧。 ”罗俊收到了叶青的简讯。

好。 罗俊按了发送键。

罗俊，你看这雨下的多大，叶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全身赤裸。

罗俊看着她的时候，心开始颤抖，这是一朵姿态完全伸展，花心可见，盛放满山被月光照亮的白色曼珠沙华。

罗俊的身体有点发僵，可叶青的手抚摸流连过的地方发软，他整个身体陷入温柔。

放一点音乐吧，罗俊强行试图夺回主动权。

好，叶青望着罗俊就说了一句话。

一句好，让罗俊已无处可逃。

雨下的真大，都快要将这个城市淹没。

叶青离开了这座城市，一周后，凤凰花开的很烈。

罗俊开车的时候，看到一只蝴蝶从太阳光下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