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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夜的酒杯

隔夜的酒杯

作者: 萧纳汤 | 来源:发表于2019-06-21 18:01 被阅读0次

    凌晨三点,朦胧睡意笼罩下,我依稀听到宿舍里多了两三个人协同工作的声音——明哥被抬了回来,放在床上。

    酩酊大醉,如泥,扶不起来的样子一点也没让我吃惊。常态,明哥的常态——饮酒如可乐。一年前,在和老乡聚会的局儿上,明哥酒兴大发,向来比黄牛还低调的人借着醉意胆儿肥起来,竟敢和虎背熊腰,身体坚若磐石的西北汉子,因其措辞不当估计有地域黑情节而甩开膀子对打。结果不言而喻——孬了。对方操起喝得精光的啤酒瓶往桌角砸下去,玻璃碴漫天飞舞;明,操起一瓶未开封的同质啤酒,楞头砸向桌角,瓶身完好无损;对方拿着锋利的碎酒瓶朝我方捅来,我方明哥猝不及防,自以为有Thanos的手套,伸手阻挡,结果被削了一块儿肉。双方见血而停战,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在旁观者的帮助下将伤者送去港村医院。港村医院设备有限,不能手术。接到转院通知已经是焦灼的两小时等待之后了。一伙大老爷们匆匆驱车赶往市人民医院,凑够了手术费的时候已经是伤者流血五小时之后了。我方伤者最终还是扼住命运的咽喉,被抬进手术室的路上,始终面带微笑。

    人似乎生来就迷恋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所以,对烟,酒精,大麻的上瘾程度远超对水,食品和空气。每个人每天都在呼吸和昨天相似的空气,喝自出生以来味道就大同小异的水,以及,用更古不变的人间食粮裹腹。不同的是,今天的PM2.5 超了标,水场多加了三毫克的氯化氢,或许对米饭的偏爱程度略低于面条,然而诸如此类微弱的变化不会引起大多数人的不适,我们的生活照旧。挨家挨户炊烟袅袅的时间似乎是约定俗成。日日月月年年如此。个体差异导致一些人似乎对厌倦视而无睹,纵使生活三番五次用同样的事填满他们的二十四小时也无所谓。而另一些人,看似雄心壮志,励志不平凡,彻底与随遇而安的生活一刀两断,却因勤于想入非非懒于奋斗,错过数次通向非凡人生的末班车而沦落人生低谷,所以在临终前的十几二十来年,过上了和前一种人同样的生活。

    我对于醉的接触和理解可以说是种循序渐进的过程。

    第一次接触啤酒是在高三毕业的暑假,碰巧是老哥从杭州某霸男装的市场部辞职准备回西安发展的真空期。多亏他陪了我整整三个月,让我在高考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看到希望,以及,为家长们做足了不让我复读的思想工作。

    老哥在家逗留的预期时间本应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拿到驾照,在长安找到工作后拍拍屁股走人。然而,学习驾照的时间超出预料三倍,海投CV的回执也不容乐观。整天愁容满面,笑的时候心不在焉,间或还因我的脑残举动和言语跟我怄气。但是,我爱我哥,这样一个除了长辈,第一个看着我从穿开裆裤的年纪一步一步爬到了高中毕业的亲人;第一个从被我用剪刀戳破头皮到能喝到我如数家珍般私房钱买的脉动的亲人;第一个被我气到两眼泛黑,捶胸顿足,却从不会对我大打出手的亲人;同样,也是第一个带着我骑着老爸的摩托车,从被一整日的骄阳晒成蒸笼似的房里飞驰而出,寻觅清凉啤酒摊儿的亲人。

    与其说是寻觅,倒不如说是约定俗成到达。我家的地界不大,城南到城北驱车只需半小时。所以,从小到大活动的范围是非常有限的,我们这代经常光顾的啤酒摊坐有曾经酣畅淋漓的父辈们。老板虽年过了半百,但手脚依旧利索,精力也似乎不减当年;老板的孩子们也和曾经的他们一样,开始在小摊儿摸爬滚打;蹉跎岁月似乎在黄灯下老板脸上刻着四五道揩不去的纹路;风花雪月也把多年的地粮转化成皮下脂肪,储存在其腰间。

    “五十块烤肉,少辣;十串烤筋,少辣;五串肉夹饼里,少辣“,老哥吆喝点单的熟练程度不亚于小学生对于汉语拼音,”俩扎啤,冰的,俩杯子。“

    ”好嘞!“ 老板应着,转身把任务吩咐给孩子们。孩子们应了,迅速跑向烤炉旁的师傅。

    两大桶扎啤被差点趔趄的老板儿子放在我们面前。讲真,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盛酒容器实在壮观。人第一次见到没有经验到的东西都应该有相似的感觉罢。我不晓得其中黄色液体的气味如何,即使在鼻孔周围弥漫宴席时高朋满座举杯欢庆间或杯中酒翻,弥漫在空气中高粱或大米或不知什么地粮经久发酵后的气味。老哥拿起杯子,盛了一杯,递给眉头紧蹙的我。我潜意识俯下身子凑近杯中酒,估计像白兔嗅菜叶的样子。脑中顿时风起云涌,使劲在储备的词汇中寻找最精确描绘此刻感受的些个。

    时间过的实在飞快,从寻找词语来描绘第一次闻啤的酒气味到上个月同好友在租的房里喝到烂醉已经四年了。四年来,对于啤酒的感情愈加深厚。从无法接受的气味直到无酒不欢,啤酒神奇的魅力让我们从被橙汁椰汁苹果醋羁绊多年的孩提时代头也不回地走向成熟。逐渐,我们对糖果的渴望越来越弱,曾经追求感官上甜蜜不再使我们分泌身体合成快乐定量的多巴胺,相反,啤酒特有的苦却以另一种甜蜜的身份彻底融入我们的生活,愉悦我们的大脑,愉悦我们的身心,愉悦我们似乎早已厌倦却无法摆脱的平淡无奇的生活,愉悦常从不平遭遇中走出的即使体无完肤却心如磐石等待涅槃重生的我们。

    阿明是第一个让我学会享受生活和第二个教我饮酒的人。

    每每和好友们出去坐坐,离不开嘴边的笑话一定是,大二那年夏天,我作为当时同学身边唯一一个不太西北的西北汉子被一个来曾母暗沙旁的海南岛民用一斤半的牛栏山二锅头放倒后,依旧鼓起勇气,从643直奔420去操着法语和同学开茶话会。据可靠情报描述,我当天夜里笔直如迎客松的腰板,和第二天央求明哥下楼给我买酸奶的腰板判若两人。然而每当饭局儿上的各位因这件事儿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我总是在一旁故作高冷,挺直腰板,端起水杯,斜视四周:“出来江湖混,迟早要还。“

    然后明哥就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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