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的纸张质感粗粝,不同于书店里其他书籍光滑镀膜的铜版纸封面,反而显得简朴厚重,星星点点的简单图案,在书架上静静的展示着属于它的美好。
我把它带回家。珍重的打开。我知道我自己最想看的那一首,是行行重行行。打开发现是第一首,竟然有些意动。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首被解释为女子写给远行的丈夫的千古名作,却莫名的契和了外祖父刚刚逝去不久的我的心思。
我未能来的及动身回去的某一个日夜,突然的得知外祖父与我阴阳相隔的消息。霎时间悔恨计划的太迟,相隔太远,山水无数阻隔,哪怕我即日动身也已经迟了。
曾经无数次的因为距离太远而没有付诸实际的行动。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故乡春草年年绿,但绿野中已经没了那位老人的身影。胡马有北风可以依恋,越鸟可以在南枝上的巢穴安睡,我的故乡仿佛变成一抔黄土,变成梦境里郁郁天色下的小小坟茔。
我打开音乐,搜索到有人演唱的这首诗,在深夜微黄的台灯下,感到来处已经越来越模糊,走着走着,岁月和风雪一同覆盖记忆的窗棂,隔着霜花,斑驳了视若珍宝的曾经。
《古诗十九首》整本书并不厚重,哪怕加上朱自清先生写的解读文章,它比起其他的书籍而言,都不能算得上体量大。若不是出版社在排版上讨巧,加之以若干名人书法与字画,单纯从内容上来讲,恐怕印刷一本小册子就能全装下。
这本中国古代文人的五言诗选辑,由南朝萧统从传世无名氏古诗中选录,编入《文选》。
单单论名字,每一首诗选取的是第一句,十九首中大部分都并不陌生,也没有艰深晦涩,诘屈聱牙的孤僻字眼,《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青青陵上柏》《今日良宴会》《西北有高楼》《涉江采芙蓉》《明月皎夜光》《冉冉孤生竹》《庭中有奇树》《迢迢牵牛星》《回车驾言迈》《东城高且长》《驱车上东门》《去者日以疏》《生年不满百》《凛凛岁云暮》《孟冬寒气至》《客从远方来》和《明月何皎皎》。整本书读下来,只觉得语言朴素自然,描写生动真切,不愧被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称其为“五言之冠冕”。
琦君说,不知愁的少女,最喜欢写的总是泪与愁的诗。“莫染红丝线,徒夸好颜色。我有双泪珠,知君穿不得。莫近烘炉火,炎气徒相逼,我有两鬓霜,知君销不得。”以前啊,爱工巧精致如同环佩叮当的诗词,后来啊,才慢慢读出远山淡漠,溟色遥遥的好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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