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藤

        一

在她还只是个四五岁，扎着两个小发揪，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张小板凳，坐在葫芦藤下，凝望着那个土瓦屋——她的家。

  葫芦藤上长了很多很多大葫芦，摇着肥肥的身子，阳光透过叶缝，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朋友，村头的那帮小子总爱欺负她。她攥紧里手里的破衣裳，抬头看着葫芦，笑眯眯地同它们说话，她爱唱歌，会讲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她的眼里，都是那些葫芦，在可爱地晃荡着。

        二

  十六岁，家里付不起她读书的钱。她笑着对母亲说，她不喜欢读书，要去学手艺。她笑着，仿若在为终于摆脱枯燥的学习生活而高兴。母亲叹了口气，同意了。

  夜里。她一个人跑到葫芦藤下面，号啕大哭 。风吹过葫芦藤，叶子在沙沙地响，有个葫芦不听话，直直地砸在了她的头上，紧接着，滚落在脚边。她一顿，有些生气地踢了葫芦一脚，反倒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泥土糊了她一裤子。

  不知怎么的，她居然笑了，站起来，捡起葫芦。那是个长得很丑的葫芦，活像一个调皮的小丑，她抱着她，接受了人生中第一个礼物。

    三

  后来，她远走他乡，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在一个平凡的角落里，过着普通的生活。

  四十岁，她拉着行李箱。大半生，一眨眼的事，她想起了葫芦藤，她要回去看看，想再搬张板凳，坐在葫芦藤下，和它们说话。

  土瓦屋不见了，接替它的是平地而起的洋楼，母亲颤颤巍巍地抱住她，她环视四周，葫芦藤早已不见踪影。

  谁还需要那水瓢呢？谁买不起那轻便的水壶？谁还需要用葫芦做的酒壶？只有那几个艺术家，在葫芦上绘画着美丽的花纹。

  可是，那不是她的葫芦哪。

  葫芦藤啊，早在时代的更迭下，做了历史的陪葬品。

  她在超市里买了几枚小小的种子 ，小心翼翼地播种下，她期待着那个葫芦藤，期待着那个小姑娘笑眯眯的眼，期待着那个丑丑的葫芦对她笑……

葫芦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