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态
陆小华
婚宴散罢,安、李、林三人结伴而归。
马脸、厚唇的安边走边用牙签挑剔他那付凹凸不平的板牙的牙缝,努力清除其中匿藏的食物渣子;矮个子的李则敞着怀,喷着满嘴的酒气,一只手扒在安的肩头; 那姿式,就像扒在公交车那根抓手的横杆上。只有林,最具风度,四平八稳地走着,一付温文尔雅的绅士模样。
刚拐过一个街口,安就开始对刚才的婚宴发表评论。
“曾主任这婚宴真他妈的办得太差劲。荤菜少不说,就是菜的份量也太少,碟子还都她妈的袖珍型的。这鸟人肯定是得了阿巴公这个吝啬鬼的家传。老子三杯酒还没有喝完,菜,全他妈的被围剿干净了。就差点没当狗舔碟底的汁了。”
“那碟酸甜排骨好像有一点邪味!不知道二位吃出来没有?”
“吃出来了!那排骨八成就是老母猪或老公猪身上的某个部件。我们这个主任也太过分了,只管敛财,连面子也不要。”
“要不然他家的公主会这么难嫁!三十三岁的剩女,降价出售。找的那个女婿,听说也是个搅屎棍的角色,文(闻)不能文(闻),武(舞)不能武(舞)的。”
林,一派绅士风度,有点反感这种一转脸就说人家坏话的家伙。也不屑于介入非短流长的市井之谈。他宽厚地微笑着,不置一词。
“喂,你封了多少钱?”安问。
李说,“一百块。你呢?”
“敝人可不像你那么傻,我是按质论价。你说说,他那桌酒菜值多少钱吧?”
“我看一席也就是五百元左右。”
“对。而且只会少不会多,你猜我封了多少?我就封了八十五块五角,五百除以十等于五十,多的二十五块五角钱算是贺礼了。我交钱的时候,那个管收礼钱登记的家伙还直冲着我翻白眼,不知是嫌少了,还是嫌有零头。他说,没有人这么交的。我说,没人这么交我就开个头。就这么交!”
“啧啧,我说老兄,你是故意出洋相是吧?你还混不混了?这个数,你可怎么能拿得出手哦?单位里的人不是出二百就是出三百,听说还有人封了五百甚至上千的。”
“我的原则是,一分货色一分钱。公平买卖,谁也不赚,谁也不亏。”
李问:“喂,林,你封了多少?”
林,微微一笑,说,“无可奉告。”他在说这话时,大有一种胸有成竹、洞悉世事之神态。
“安,我可真真服了你了。你小子还真他妈的够楞的,不但不拍马屁,还给人家主任难堪。你就等着老大给你小鞋穿吧!”李说。
安慢悠悠地说,“不是鄙人不想拍马屁,问题是:你就是想拍这个马屁,也拍不长了。”
“此话怎讲?”
“先给你们露一点内幕消息吧!据我那在人大秘书处当秘书长的表哥透露:根据这一回人大代表的考察结果,我们的主任属于那种不称职的干部。这意味什么?意味着他的气数已尽,这一届人大已经决定不再任命他了。”
“什么?什么?”一直泰然自若的林,在听这消息时,竟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
“没什么。我也是听我表哥说的。内部消息。这个月底不是要开人大吗,这届人大肯定不会再任命我们的主任了。”安,神态安祥地说。
“那你他妈的在来喝酒之前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林涨红了脸,狠狠地着瞪着安的脸。
此时的林,竟粗野得像一个街头流氓,原来的那一派绅士风度,倾刻之间就扔到爪哇国去了。
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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