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某城郊高档住宅区的某浴室。一个身型健硕肌肤小麦色泽的男人,一反季节立身于热气腾腾的莲蓬头下。
神情痛苦的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很用力很用力,他手着力的地方都染上了不健康的苍白。
但是他还在发抖还是依然紧紧的抱着自己,好像个游荡多年复得身躯的孤魂野鬼,好像除了这个身体没剩任何归他所有的物事了,那神情绝不是装出来自怨自艾的。
他十几年的部队生活也不允许有这样的情绪,那还当什么兵直接回家种红薯对着黄天厚土演去吧。
大热天的热水都无法驱散寒冷的样子,男人的头重重的抵在马赛克的浴室砖上,双眼紧闭任由热水自有些长的头发滚落至身体最后汇在一起,顶着泡逃进下水道了。
站直身体以后男人也没将眼睛睁开,隐隐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融进洗澡水,一起逃逸了。
他缓缓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击着紧闭的双眼,放松了肩膀手臂手掌,全身只剩腿脚受力就那样用着几十年来从没想过的姿势,定在那儿了,整个黑漆漆空洞洞的屋子除了水流撞在肌肤上的声响之外再无时间流动的迹象。
他伸手捂住了眉眼,哽咽了一下,那人跟他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说过再热的天也不能洗冷水澡这样那样老掉牙的话,他从没有过质疑,只傻傻的照做,可那人再也不会说了。
他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退伍前一年夏天的简陋冲澡室,两个装了热水的桶,两个吸水的莲蓬头一块儿肥皂。
他说战备物资浪费不得,结果自己一个手滑掉地上了他还拍他屁股打趣他来着,说就他这么听话什么都信什么都照做。
后来出任务,他的什么都没剩下,踩了一个年代久远的地雷,不到一秒钟神形俱灭那个时候他都懵了,他想找他他真的疯了一样的在找他,没有找到没有找到一点儿都没找到。
于是他把魂儿也留在那了,再也没回来过,也再没洗过冷水澡,什么时候都是只有一块肥皂装了起泡袋挂在窗台。
他没回来过,甚至都不曾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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