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小忆

妈不舒服极了，药服了月余，依然疼痛不已。

一定是你爸怪我没陪他。妈忧伤地说。

我愣了下，批评妈胡思乱想，迷信。心下却时时闪现过爸的形象。

爸，离去快五个月了。五个月前还坚持日日坐在他的沙发上任由妈或姐哄着吃点东西，支撑着癌痛中的最后一丝气力。

而今同样的位置，有时妈会坐一坐。爸钻进墙上的相框里，永恒地笑着。看着我们在家里重建生活的点滴。

近一个多月，和妈同住。我从爸的面前过来过去，似乎都忘了驻足和爸招呼一下。偶尔想起，看一眼，觉得爸还在，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爸，如果听见每天琴音不停，知道是自个儿小外孙在苦练吧。如果看见我捧着书，或写字，知道是我最日常的爱好吧。如果瞧见妈在那纠结到底照顾谁，一定也不稀奇。谁能抵上您痴迷于棋的一生呢。

我们，骨血里沿续了爸痴迷专注的基因，没爸做得好，但不觉间早已继承了。

爸痴棋一生。脑子里清晰能浮起一串记忆。少年时，爸有几个未归的夜，妈疯了似的找，最后是在未完的棋盘边找到忘记时间的爸。工作以后，爸也渐入退休生涯。每日午饭过后，必到附近街边，与棋友切磋，晚饭总是唤了又唤，才不舍地散了棋局回来。有一阵，小外孙从幼儿园回来，途径棋局，总是先跟爸撒娇一会儿，要外公回家去。爸多半是不肯依的，依然要恋战一会儿。

爸，就是棋痴。湖畔村落里的暮色里，后来就常常有爸杀棋的侧影。小外孙已经长大，轮着孙子用稚嫩的腔调喊爷爷回家了，爸依然要拖延一下。就来就来，往往是还要等许久，全家人才可以开饭的。

爸的痴棋少不了引发埋怨。妈无奈，我有时候也恼怒。可是，我们不都承继了爸的痴迷专注？好像，也都乐在其中。

偶尔想起，爸就还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