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先生说:无骨的江南不只苏州,有骨的江南当看绍兴。
到绍兴已经傍晚了,晚霞一收,风好月好。踏着夜色去鲁迅故里逛逛。错峰出行,游人不多,古镇有难得的静谧。
小巷深处散出微弱光晕,几十瓦灯泡檐下挂着,像罢飞的萤火虫。
布幌子褪色了,赭红色桌椅温润老旧,布满岁月痕迹。豆腐滚在油锅里炸,涌出一圈一圈的油花。
排队的游客,相偎的情侣,瞳仁晶亮的孩子,在小镇的豆腐店门前,组成了一幅暖心的画面。
这样的画,着墨不多,色彩单一,却出奇的熨帖。
老板夫妇操持忙碌的小店,在迎来送往中十几年。做豆腐、切豆腐、炸豆腐、卖豆腐。谁能说这样的坚守,不是匠心呢?
晚餐在景区门口吃的。十五年老字号了。门前是缓流的河道,红灯笼映在水里,分外旖旎。
廊下加了桌椅,上菜间隙,竖耳朵听本地人聊天。
邻桌人有意思,一碟白切鸡、一碟梅干菜扣肉、一碟茴香豆、一壶黄酒。怀里抱一条小狗,喝了一个晚上。
我去之前他在喝,我走之后他还在喝。喝到最后脸色绯红,口齿缠绵。
依样点四碟下酒小菜,喝一壶十年陈女儿红。盛酒容器是一只斑驳的铝壶,颜色有些自来旧,像被时间剐蹭过。
酒在灯光下呈橘红色,放水里温着,入口的时候,酒气发散出来。
酒多话稠,夜风一吹,醉意上涌。江南的酒,是软的。
周边店铺大多打烊了,世声渐冉,人语朦胧。零星的杯沿碰撞,飘荡在深秋清冷的夜空。
结账时,老板用手飞快拨着算盘。木桌子打磨的乌黑油亮,伙计跟食客闲唠家常。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失神。想起鲁镇酒店、着长衫喝酒的人、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以及多乎哉,不多矣的逗趣。
想起小时候学珠算那会儿,每天清晨会在我妈“过道看车”的嘱咐中晃悠出门,算盘在书包里哗啦哗啦响。
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还学不学珠算了?
喝了一肚子酒,散了满腔离别愁。夜里十一点,脚步跟人影都寂寥了些。
绍兴是可以闲逛的,它的气息可以安神。
去过的古镇,丽江也好、凤凰也罢。它们是在热闹中生活。
而绍兴和大理,是在生活里,偶尔热闹一下。
喜欢这份气定神闲的安静,不攀比、不逐流、不卑不亢。
第二天清晨去了三味书屋和沈园。没见到鲁迅先生的“早”字。却无意中得知,陆游写下“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这句诗的时候,已经84岁高龄了。
陆游遗憾还在,唐婉不在;《钗头凤》碑文还在,年华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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