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四年前的某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在西区田径场跑步,周边都是相互依偎的小情侣打情骂俏。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时候的故事、那时候的自己原来是那个样子。
当然,那时候的福州还不是一个诗意的地方,或者说,我还没有发现福州有让我着迷事物。
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变了样子,故事像倾泻而下的流水一样,在平地上四处散开。
1
接手了学校的一个社团,在里面做了一个傀儡社长,虽然社团的活动是面向全省的,每每办活动,省里的相关协会成员和相关兄弟高校的成员都会参加,但自己干的还是不如意。或许兴趣使然,或许还未长大。
其实自己并不想长大。
可是长大又是那一瞬间的事。
夜晚也甚是好看。月光与路灯交相辉映,旗山与理工楼相得益彰,溪源江的水缓缓汇入闽江,然后奔腾而去,迈向东海。还在想着,跑完步之后去水果店榨杯果汁,解解渴。单身的时候,全然有自己的好处,想出一辙,可以不顾一切地立刻去做,随心所欲。
不经意经,手机响了,是远在家乡的小木姑娘打来的电话。哟,稀客呀,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我拿起电话打趣道。
小一,我想你了。
想我?你有病吧,我有啥好想的,你还是想你男朋友去吧。
早就分手了,现在就是特别想见你。小木姑娘带着沙哑的哭腔说道。
想见我?那你明天就飞过来呀。我继续打趣。
难道你至今都不知道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新年见过面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我以为找一个男朋友就可以忘掉你,可是这根本不管用,你已经刻进我骨子里了。小木姑娘在那边抽泣着。
你是不是喝酒啦?不会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我可上过你一次当了,这回不会再让你骗到了,还有一个女孩子,没事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我是喝酒了,我想喝酒就能忘了你,可就是因为喝完酒,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喜欢你。小木姑娘歇斯底里。
你喜欢我,想见我?好呀,我明天等你电话,你明天不飞过来就是孙子。说完我就挂了这突如其来的电话。
2
其实,和小木姑娘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初中、高中一直交心着,得知了她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打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幼被养父母养大,起初养父母对她待如己出,自从她上了初中,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出生以后,养母对她也是一天比一天刻薄。我也是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关注到了她并走进了她的生活,慢慢地带她走出自己那个封闭的世界。
也正是因为家庭原因,中考结束之后就没有让她再读,小木姑娘瞒着家里说自己出去工作,实则偷偷跑到一所职业高中继续自己的读书梦,原因很简单,她不想放弃自己的大学梦而职业高中看重小木姑娘优异的中考分数而免除了她一切学杂费用。小木姑娘原以为就这样一边兼职一边读书,可以完成自己的大学梦。
可就在高三那年,养母发现了小木姑娘的隐瞒,怒不可恶,逼着让养父去学校帮小木姑娘办辍学手续。到了学校,养父收拾了被子和小木的几件旧衣,就走了。连走时,给了小木姑娘几百块钱并吩咐道,让她买套新被子,新衣服,高考完之后再回去,这些旧物就拿回去给她养母交差。小木姑娘噙着眼泪点点头,听者养父的嘱托,殊不知,这一别竟是他们的诀别。
养父是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的,养母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小木姑娘的身上,而这一切也是在高考之后小木回家才知道的。养父去世不到半年,养母就带着弟弟改嫁了,自己在新家就更显得多余了,也就在高考之后,小木姑娘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她这一路走来,命途多舛,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从她身上幻想点什么。
3
喂,准备迎接我吧,我已经到达长乐机场了,刚下飞机。小木姑娘打来电话。
卧槽!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呀。接到小木姑娘的电话,瞬间慌了神。
昨晚就说了呀,再说,你也不用接我,两小时后,万达广场见哈。说完挂了电话。
两小时后,万达广场。
一起漫步在商场里,小木姑娘抱怨我,说什么大老远的飞过来,非要我请她吃粤菜,说自己还从没有吃过粤菜。
吃完晚餐,准备去付账的时候,小木姑娘笑着跟我说,已经付过钱了,你一个学生怎么能让你付钱呢?
这,这就太尴尬了吧,怎么能让客人付账,我是东道主呀。
我两还客气啥,待会有你付钱的时候。小木姑娘对我笑道,走吧,刚刚买了两张电影票,陪我看电影吧。说完就很随意地挽起我的胳膊走向电影院。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将近十点了,商场里的店铺也差不多基本关门了。
小木,走吧。先给你个酒店住下,再晚,我们学校就进不去了。我看着小木姑娘兴致未尽,提醒道。
急什么,偌大的广场,怎么可能没有酒店,你看,前面不就是么。她指着前面的那栋大楼,走吧。她再次挽起我的胳膊。
虽说在四月份,但福州夜晚早已经是燥热难安,偶有海风吹来,就依旧是湿热难挨。前台小姐看见我两进来,高兴地说着欢迎光临,寻问我们需要什么房间。
大床房,就那个388一间的那种。小木说完转过头对我邪恶地笑着,东道主,该你请客了。
心中顿时有种被坑的感觉。想着吃饭才两百多块,这住一晚就将近四百,早知道还不如让我付晚餐的钱。自己边想着边不利索地拿出四百块去付账。
先生,押金两百。另外,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哦,我不住,就她一个人住。我慌忙解释。
对,他不住,我一人住。小木姑娘掏出身份证。
4
两个人,一张床,房间为浅蓝色调,墙面都是浅蓝色海面。我们背对背侧躺着。
不是说你不住么?小木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你不让我走吗?谁刚刚以死相逼来着。
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走呀。
我的大小姐,你都以死相逼了,我还能怎么样。我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就是让你陪陪我嘛,一个人飞到福州来,一个人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有点怕。
害怕?你一个人去上海工作,夜里被人尾随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现在害怕,骗我呢?
那不是当时你不在,自己害怕没地方诉说嘛,现在你在身边了,是不是?说完,小木姑娘转过身,轻轻地抱住了我。
身体相互接触的一刹那,我浑身寒颤,不敢动,头脑中出现了各种想法。一个如此水灵的小姑娘以这种姿势抱着你,说自己没有想法,那是假的。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小木姑娘不知是关心还是打趣我。
热的。说完,我脑中瞬间蹦出了一个想法,挣开小木姑娘的双手,迅速跑进卫生间。
你干嘛去?
洗澡!
你不是刚刚洗过了嘛?
热!我在卫生间里吼道。
一个小时后,我出来了,小木姑娘已经睡着。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失眠了。
我是被小木姑娘咬醒的。
看着牙印里慢慢渗出血液,小木姑娘脸色却异常的平静。
5
小木姑娘买了下午的机票。
飞机起飞时,她给我发来消息:本来想把你藏进我的生命里,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只好给你手臂上留个印记,好让你能够看到它的时候想起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回去之后,就被嫁人了,养母做的主,男方比小木大十二岁,人不坏,就是有点痴傻,男方父母给了养母十万聘礼,这婚宴也就促成了。
小城镇的姑娘,很少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在青春期再怎么心高气傲,年龄一到,基本都妥协了父母的意思。或许受到大城市思想的熏陶,拼命反抗,可又有几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走出去?那些大张旗鼓地离开说要断绝父女、母女关系的其实都是试探,真正的离开是没有告别的,从来扯着嗓门喊着要走的人,都是最后自己把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闷头弯腰一片一片拾了起来。而真正想离开的人,只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果你问我,那晚后悔么?
我也不知道。
6
今年过年回家,雨后初晴,我出去透透气,顺便好好欣赏一番我多年未见的家乡村落。
在巷子口看见小木姑娘挺着大肚子坐在藤椅上,看见我来了,客气地打声招呼,尴尬的笑了笑,彼此再无话可说。她有她的柴米油盐,我有我的碳铷钙锶。
这时,不远处稚童摔进水坑,溅得浑身是泥水,大声哭起来。她慌乱的跑过去,拎起稚童便一顿打骂:让你好好玩,注意水坑不听,偏要这么调皮,看吧,刚穿的新衣服,被你弄成这样了,你爸本来就不替我省心,你也完全随了你爸,快给我滚回去,换衣服。
说完还没来得急和我打声招呼就拎着稚童走向小巷深处,直至不见。
“孤独”二字也真实奇妙。在雨后的村头小巷口,有虫蝇,有家禽,有瓜果,有稚童,一起览花赏月,听鸟语闻花香,闲静而又清雅,虽说城中人向往,但这种生活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小木姑娘身上,却又显得格格不入,令人唏嘘。
人生最大的孤独莫过于:你对生活开个玩笑对生活却当真了,你认真说话却被生活当成玩笑。 这种孤独感从心底里泛出来,涌到嘴边变成两个字:算了。
妥协了。
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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