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生子在连里各项成绩的不断提高,入团、入党也几乎是顺理成章,与各级领导和身边战友的关系也都比较融洽,唯独与刘军,无论如何也融洽不起来。虽然俩人没有明着发生什么冲突,但心里谁也不服谁,暗较着一股劲的情态在连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开始,张杰也没有过多的干涉,甚至认为俩人互相较劲、竞争有利于训练成绩的提高。直到有一天,张杰派人把生子和刘军叫到了连部。
生子和刘军到了连部,报告、敬礼之后一看,见张杰和指导员一脸严肃的坐在桌子后面,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生子和刘军有点犯懵,俩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张杰指了指桌子前面的两把椅子,示意俩人坐下,然后严肃的说:“今天我和指导员叫你们两个人来,主要是想解决一下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我们俩人之间的问题?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问题呀。”生子想打马虎眼。“赵春生同志,我和连长是代表组织来和你们谈话,所以请你们严肃认真的回答,你们之间到底因为什么产生的矛盾。”指导员面色和蔼,但话的分量却要比张杰重得多。
生子听了指导员的话,赶忙把挺直的腰又用力挺了挺,以最标准的军姿坐在椅子上,可是对于指导员的问题他却无法回答,因为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刘军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他也想弄明白。于是,生子转头看了一眼刘军。刘军坐在椅子上,满脸通红,浑身较劲,几次欲言又止,突然,刘军大声的说:“算了,说就说,这也没啥丢人的。赵春生,你说你家里条件那么好,将来复员也是回北京,你为啥还要跟我争?”“跟你争?我跟你争什么了?”生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没跟我争,如果没有你,下次提干、选志愿兵肯定是我的,你这么一来,我的希望至少没了五成。我的父母早就没了,家里就一个妹子。我能当上兵是村里照顾我才当上的,我就想在部队好好干,留志愿兵、提干,把我妹子也接出来……”说着,刘军就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刘军的老家在四川万县的一个小山沟里,在刘军十来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把刘军的父母都冲走了,几天以后,人们在下游的河道里发现夫妻二人的尸体。
从此,刘军兄妹二人被寄养在了刘军的叔叔家,叔叔和婶子一共生养了三儿两女,家境也不宽裕,虽然县民政局偶尔也能接济一下刘军兄妹,但是毕竟是“杯水车薪”。家里平白无故的添了两张嘴,使得刘军叔叔家本来就困窘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叔叔因为血缘亲情到也还大面上过得去,可婶子却受不了,一天到晚的指桑骂槐,摔盆打碗,没少给兄妹俩气受。兄妹俩早早地就辍了学,在生产队里干点力所能及的零活儿,好歹挣点工分。后来刘军长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县里来人招兵,村里的老支书看刘军兄妹实在可怜,就力排众议,把这个村里唯一的招兵名额给了刘军。
刘军来到部队以后,能够长久的留在部队,当志愿兵、提干成了他最大的动力,也激发出了他最大的潜能,所以很快的,他的各项成绩就在连队里脱颖而出,成了“兵王”。
生子刚下到连里时,刘军对生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这个城市兵肯吃苦,又随和,不像有些城市兵似的,看不起农村来的战友。特别是生子不懂就问,不会就学的谦虚态度,也让刘军非常欣赏,所以,刚开始时刘军也没少指点生子。但渐渐的,随着生子的训练成绩的不断提高,刘军开始感到了压力,特别是生子开始在某些项目上超过自己的时候,刘军有点坐不住了,觉得生子的存在影响到了自己的计划,因此,慢慢的与生子产生了隔阂。
生子听完,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于是,生子对刘军说:“你想多了,我绝对没有跟你争的意思,就像你所说的,我复员也是回北京,组织上让我干我就继续在部队干,让我复员我就复员。当着连长和指导员,我表个态,我绝对不和你争,只要有一个提干的名额,就是你的。”张杰一听,差点气乐了:“赵春生,你什么时候升了组织部长了?还‘有一个名额就是你的’,你口气不小呀。”“不是,连长,我这不是表个态吗。”生子赶紧往回找补。
从此以后,生子和刘军彻底的“冰释前嫌”,俩人“惺惺相惜”又很快的关系莫逆起来。过了不久,张杰连长被师里调走,又过了没几天,生子和刘军也接到了去师里报到的命令。生子和刘军到了师部,没有停留,旋即跟师里其他单位的十来个人一起,被送到了一个神秘的军营里。
在这里,生子和刘军遇到了张杰。张杰在这里当上了中队长,他们一起开始了紧张的学习和训练。学习主要是对现在的这场对越自卫反击战要提高认识以及前一段越境反击和现在两山轮战的战斗经验,训练则主要是针对山地作战的适应性训练。
看到这个阵势,虽然领导上没有明确的说什么,但生子心里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这是要上战场了。想到这儿,一开始生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了,大约是他爸的遗传基因开始起作用了,生子想:当兵就是要打仗,怕也没用。小时候他爸爸常给他念一首古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想到这首诗,生子不禁油然而生一股“以身许国,不惜喋血沙场”的豪迈之情。
日子在紧张的学习和训练中飞快的流逝。一个月以后,全体参训人员在操场上集合,参加誓师大会。军长亲自出席并训话,紧接着又有几个人上去讲话,其间还夹杂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口号声。生子也被会场的气氛撩拨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投身到保家卫国的战斗中去。
大会的最后一项是军长给所有的参战人员敬酒,生子手里也端上了一碗由附近单位通讯连的女兵给斟上的一碗酒。“嗯,这酒是茅台,”生子轻轻地用鼻子闻着酒碗中发散出来的香气。生子对酒不陌生,他爸爸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酒,而且酒量极大,号称“平生未得一醉”,小时候生子就经常偷他爸的酒喝,可生子酒量不行,一喝醉了还老往外瞎跑,好几回他爸爸用咯吱窝把醉倒在外边的儿子夹回家。酒被儿子偷喝他爸爸不生气,唯一的遗憾是自己的好酒量没传给儿子。女兵斟上酒,抬起头,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生子,眼神中间或还有一些羞涩。生子嘎劲儿上来了,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兵,几秒的对视之后,女兵先扛不住了,脸一红,低下了头。生子轻轻的笑了,可倏忽间,女兵的脸忽然幻化成了生子在北京的女朋友的脸。
生子的女朋友姓刘,叫刘燕萍,是我们胡同里有名的漂亮姑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而且有一种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脱俗的的气质,用我们胡同里老太太们的说法就是:就像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也许是“自古红颜多薄命”,燕萍姑娘是个单亲家庭。燕萍的父亲原来是一家工厂的工人,后来在一次事故中不幸身亡,那年燕萍姑娘刚四岁。后来有不少人劝燕萍她妈再往前走一步(再嫁),也有不少人给燕萍她妈介绍过对象。本来凭着燕萍她妈的模样应该不难找(燕萍的长相就主要随了她妈),可无奈燕萍她妈事儿忒多,又得要求人家男方这个,又得要求人家男方那个,主要是她闺女得认可这个后爹,结果到了儿她妈也没再嫁成,只好一个人把闺女养大成人。
孤儿寡母本来日子就艰难,偏偏这燕萍姑娘又长的这么漂亮,于是就难免有一些宵小之辈不怀好意,特别是燕萍姑娘十几岁以后,出落得越发的漂亮,麻烦事也就随之而来。弄得燕萍姑娘苦恼不已,她甚至恨自己这张脸,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给自己找了这么多的麻烦。
生子跟燕萍是一个胡同的街坊,又是同班同学,开始有人欺负、纠缠燕萍的时候,生子主要是出于义愤,帮燕萍出过几回头,可后来,燕萍觉得生子越来越顺眼,慢慢的俩人的关系就变了味儿,变成了恋爱关系。几年下来,俩人是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什刹海的那次“茬架”主因就是因为那几个小痞子对燕萍出言调戏,生子一句话没说,一冰刀就给其中一个小痞子开了瓢儿。
忽然,生子觉得旁边的刘军在用胳膊肘拱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人已经把碗里的酒喝完,唯有自己还在端着酒碗望着眼前的女兵发愣,而且把人家盯的满脸通红。生子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誓师大会结束以后,大家回到营房,开始整理行装和写家信,换句话来说,也就是遗书,因为都明白,战场上刀枪无眼,谁都有可能有去无还。生子和大家一起怀着复杂的心情写完了信,一封给他爸,一封给燕萍。一回头,见刘军写了三封信,生子有些好奇,就问:“你都写给谁?你妹子?还有谁?”“我妹子,连长和你。”“给我!”生子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能活着回来,万一我……”“闭上你的臭嘴!你龟儿子要是敢死在我的前面,老子跟你没完!”刘军说着用双手紧紧的攥住了生子的双肩,疼的生子直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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