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以后出生的人对当年的鸭棚是不甚了解的,甚至于看都没看过,尤其在城市长大的人更为陌生。此文只能告知您点滴以聊当年情景!
重阳前后,稻田里的谷子一片一片追着黄,是该收获了。
不是吗?那歌里就这么唱的:九月里九重阳,收呀收割忙,谷子呀那个栗子呀,收呀收进仓。山谷的稻田里早已传出打谷的“砰、砰”声。割谷的、打谷的、运谷的、晒谷的、形成一条龙生产。田里田外一片沸腾,大人细娃儿你呼我应,那声音此起彼伏,当然还有那粗俗的打情骂俏声,逗得干活儿的人笑弯了腰,女人这边喊道:张二娃,你再乱说看不撕烂你的嘴。据说干活儿的人不说点粗话俚语就干不好活儿,人就觉着累得慌!
割完谷子的田里还有人在安静的抠黄鳝、泥鳅,他们好像“听”惯不惊,习以为常了。直到黄昏,田里的人们才担着谷斗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割了稻子的田里可不闲着,你看,那边坡上“呷、呷”来了一群鸭子。它们被养鸭人赶着急急匆匆往稻田里奔,鸭们似乎明白前方有丰富的大餐:田里的小鱼、小虾、小螺,营养配备到位,正等着它们呢!一群鸭少则两三百只,多则七八百只。鸭多了,养鸭人知道不能通过农民的菜地,怕鸭们踩坏了菜,干脆取道校园。鸭们相互拥着,浩浩荡荡“呷、呷、呷、呷”来了,带头的母鸭雄赳赳,气昂昂,任何鸭也不能超越它,它的叫声就是命令。它们从我宿舍门口涌过时,我赶忙退到门内。此时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云”,又像是涌动的“波涛”,是那么有序,我不禁赞叹并欣赏这美丽的画面,哪怕从我袖珍“自留地”上压过去,我也情愿。
鸭们的后面是几个养鸭人。他们肩上扛着棚(一种供养鸭人无论走到何处都可居住的“屋子”,用竹子编制,关键、乘重的地方穿上木橼子,很轻便)及锅、盆、碗、筷。我热切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看他们究竟落脚到那块田里。
每到这个季节,我们学校也沸腾了:买老鸭炖汤的,买鸭蛋泡咸蛋、包皮蛋的比比皆是,人们奔走相告:“鸭棚子来了!鸭棚子来了!”。
养鸭人已把棚搭好,他们分工明确、细致:有的拿着长竿到割完稻谷与还未割稻谷的两块地之间堵住鸭们,把它们圈在割完稻谷的田里,决不准越“雷池”一步;有些搞后勤:打灶做饭。不一会儿炊烟袅袅,米饭的清香飘撒田野。
你想当天买上鸭蛋是不行的,需等到第二天,因为鸭们白天忙着找食填饱肚子顾不上生产。晚上,当大地一片静寂,鸭们互相捱着、拥着,安静下来,那时才是最佳生产时机。第二天清晨,当又听见“呷、呷、呷”声时,你可以看到那柔软的稻田里白花花的一片,像是撒落的白银,又像是从地里冒出的蘑菇,可爱至极。鸭们生产后顾不上自己的孩子们又向另一块稻田寻食去了。养鸭人捡了两大筐白花花的鸭蛋,此时已经围满了买鸭蛋的人们。有的在讨价还价,有的用粮票换取,甚而有人用衣物换取。各自采用着适合自家经济状况的方式。
六角钱十个蛋,有人一下就买了一百个,算起来是我工资的六分之一,我几乎把它看成是奢侈。用粮票换吧,最终讲下来五斤粮票换十个,还可以承受。
筐里挤满了白里透红的“粉团”让女辈们忘记了自家的经济能力。那一双双纤细白嫩的手不断地把“粉团”往自己的筛箕里捡,个个爱不释手。当发现捡的鸭蛋超出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时,不敢再捡了,还得把多的“粉团”还回筐里,此时一种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就是离开了鸭棚还不断回头张望。
鸭棚还带着女眷、孩子。白天,女人做饭带孩子;晚上,三口挤在小小的鸭棚里可也是够温馨的了。他们的饭食很简单:一吊罐红薯稀饭,家居咸菜。看他们吃得香、吃得满足,无所奢望的样子,我感慨万千:多么淳朴、多么容易满足的人们呀!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知不觉受到他们——鸭棚子的影响——无所奢望,很容易满足,哪怕在某时某地受到什么外在的某种“刺激”,心里产生一丁点的失衡,总会想起那白里透红的“粉团”,那吊锅里热腾腾的红薯稀饭,那盘家居咸菜。
三自 写于一九九九年 十月
附百度百科解释
“鸭棚子”乃巴渝民间牧放养鸭棚栏之俗语称谓。在巴渝农村,群养鸭子由放鸭人挑着鸭棚子,手执长竿,赶着鸭仔在闲田自由觅食,无需饲料,晚间就地将鸭用棚栏围起来。赶鸭人多以鸭子为主菜,长期以来,尽得食鸭妙方而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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