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所获得的启蒙教育大部都来源于母亲或父亲,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原生态的家庭教育吧?
这种家庭启蒙教育对一个人成长甚至一生是影响深刻的,我们对他人行为和社会的善与恶、等方面的认知与评判,都会不自觉以这些启蒙教育形成的认知与观念来衡量的,当然也包括积极的或消极的方面的因素。
对于我,身上自然也深深烙印着娘和父旁的教育影响。
娘是个传统的苗家女人,一辈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她的人生轨迹除了在庄稼田地里耕种刨食外,就是回到家里相夫教子。
娘从小是孤儿,娘没有进过一天学堂,自然也就没有读过一天书。娘常常说,她小时候特别羡慕她们寨子里别的人家的孩子可以天天到学堂里读书识字。
每每说起这些过往,娘常常特别伤感,眼角里噙着泪说不下去了,不时用着衣角擦拭淌下伤心泪水。
娘虽然不识字,但娘明理。娘用生活这本无字课本教给她的认知和经验,用很朴素很朴实的言传身教方式教育我和姐姐。娘给予我们的启蒙教育,却成了我和姐姐一生财富,让我们受益终生。
我七岁以后,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了,整个人日渐胖了起来。从那时起,我也就开始上学了。但我不知道是从哪时起,父亲才把我算作一名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我听到父亲打上课铃了,村里比我大或比我小的伙伴进了教室,我也进了教室,不管第一排坐得是谁,反正都长桌长凳的,我也挤坐在第一排。
就这样,我天天随着父亲到村里的学校去。有时,姐姐上课,我就跟着她一起坐在教室里,人家读书,我就跟着读。随意或哥哥或姐姐挤教室里的一张长板凳上,但是知道上课不能吵别人,也不闹别人。
坐累了,就一个人走出教室到外面玩去,不管上课还是下课;饿了,自己跑回到找饭吃。
时间久了,父亲也给一本语文课本,或一本数学课本。父亲教读什么就读什么,叫写什么就写什么。
一段时间后,也许父亲看我还是跟得上他的教学进度,学得也不比别人同学差,10以内加减法我不需要借助小木棍或手指,心算也一样又对又快。或许这时,父亲才把我算作一名小学一年级学生。
村里的小学不像城市那样——早上七点上学八点上课,而 是上午九点钟才上课的。
在乡村里,孩子们早上都要早起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或家务或农活,男生或要去山上砍一担柴,或割一担牛草,或将牛羊放在山坡上;女生或在家做早饭,或到山扯猪草,或也要去放牛羊喂鸡鸭。学校要等孩子们吃过早饭后,才会上课。
那时节,白天我就跟着姐姐和父亲在学校里读书。早上和下午放学以后,我又跟着娘接受另一种人生教育。
特别党的十一届三中三会后,国家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的村里家家户户分到田分到了地分到山林。我们一家四口,也分到五亩田和几亩地,娘和父亲终于盼来新的希望,也就甩开脖子大干起来。
田地刚刚分到户那会儿,从小吃不饱穿暖娘和父亲,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好政策,那是真真的多劳多得,所以娘每天早上五时破晓就起来,在院子里“嚯嚯”把刀磨得亮亮的,磨得很锋利,常常她一把,我一把,父亲一把,做早饭的事一般都是姐姐在家里弄。
娘说,农村人农活做得好不好,从他们磨出刀就可以看出来的。这可能就是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同个道理吧,娘没读书,她是在生活积累中悟出的理来。
娘说,磨刀是有讲究的,刀在磨刀石上,摆放倾斜度要适度,太平放了难把刀磨快,太直了用几下又钝了。所以娘常常在一边教我怎么磨刀,怎么把刀磨得又快双锋利?父亲对这于娘说的磨刀法,很不以为然,可他常常磨不好刀,常常都是娘帮他磨得刀。
磨刀成了我这个乡下人的求生技能的第一课。
早上娘起来的第一件就是磨好刀,然后一个一个把我们叫起来。安排每个人的早上要做的事后,我常常随着娘去山上干活。
春天时节,我随娘和父亲一起,牵着牛到到田里或地里,让牛无到田地里附近的山头竹林吃林子里的低矮青草,那时山上还没有长出青草,只有林子里一些低矮的青草,或将赶进竹林里吃竹叶。
我和娘再回到田里或地里,将上一年长出的杂草割倒放干,等几天后再来焚烧变成灰,堆在田里、地里成肥料。父亲则在我们割好的地里用锄头翻新,或用牛将过了冬的田翻犁一遍,待下雨时更好蓄水成水田。
我和娘割好田地里的半干杂草后,就让父亲一个人挖地或犁田。我俩便山林砍柴,我自己砍我一挑,娘就先砍一担让父亲挑回来,她自己到丛林捡一起干的木柴,放下她的竹背篓里背回去。
我们从早上六点左右开始,一般干到八点左右就回家吃早饭,这样不耽搁我们去上学。
到了春耕播种季节时,娘就常常一个人早上打包饭去山上去,饿了就将就吃点,等我们放学后,放下书包就到山上和她一起干农活,常常也是做到伸手不见五指才肯回家。虽然一天下来,我们都累得腰酸背痛的,可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的。
晚上,娘便在一盏煤油灯帮我们缝新衣、做新布鞋,我和姐姐、父亲围一起饭桌上,父亲备课、批改作业,我和姐姐做作业、背课文。
到了夏天放暑假后,家里的那头黑头黄牛的喂养便是我的事了。早上常常被娘叫醒去山上割牛草,娘说去晚上一会太阳出来就太热了,牛草不好割。
娘说,割牛草要趁早上有露水时,才容易看见哪地方有青草,那时割青草镰刀粘着露水,青草容易粘在一块,这样才更好割成一大把一大把。这样,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割了一大担,够牛吃,牛也喜欢吃带有露水的青草,不干还清甜美味,牛也才会长得彪壮。要是等太阳出来了,青草也就看不见,割出来的青草干巴巴的,要不只好割那些挺老挺长的草回来,可牛最不喜欢就是这样的草。
早上割一担牛草回家喂牛。吃过早饭后,我就可以看一会书,写一会作业。然后就是我的小伙伴自由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到田间地头钓青蛙,翻地枇杷、摘野果吃,有时和同伴捉蜻蜓撕开逗蚂蚁玩。
待到下午五六点时,我们一伴小伙伴自然又会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茅扦,去山上砍一担柴回来。吃过晚饭,又一起拿起瓢和盆到水井里洗冷水澡。
一个又一个夏天,我们都是这样过的。
小时候,跟着娘,学会了割草、挖地、锄草、砍柴,种地、插秧……后来,父亲和娘还教会了我怎么犁田。娘教会了我一个乡下农村人的生存技能。娘说,不管以后你干什么,你在农村里学会这些生活技能,也是一门手艺,这样只要不懒惰,不管什么时候,一家人的生活总能过得去,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娘把生存生活的技能一一教给了我,还要让我们时时去实践,在实践思考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够。从此,每每周末回家或节假日,我总是和娘一样,闲不住,喜欢找事做,砍柴挑水割草放牛,让自己忙起来,这样的劳作在不自觉中成了我的生活习惯。
这些生活习惯一直影响着我,不管走到哪儿,做什么事,我喜欢亲历亲为,不觉得这是苦。这习惯让我的生活充实、快乐。
就是后来上班工作了,不管接到什么工作,不会就自己自学,摸索着尝试,自己不断地实践中学习提升自己。不自觉中成了习惯,相信没有学不会的知识与技能,这个习惯我改不了,我也不想改。娘小时候就是这样教育我:不管在哪儿,不管做什么,多做点累不死人,多帮助别人,哪怕别人说你傻也不要紧。总有人会记得你的好,记不得也无所谓,对得你自己的良心就好了。
娘的启蒙是在劳动中一点一点引导我们,做错做不好,娘主示范着做。娘从来不因为我们在劳动做得不好,或做错而破口骂我们。而是不厌其烦再示范,然后让我们再去做。
在我长大后当了一名老师后,娘总告诫我:教孩子要有耐心,孩子的教育要靠反复说、反复教,不是说一道就行,教孩子是一个长期的事,习惯也是一点一点养成的,不会一蹴而就的,更需要耐心。
我常常也是按照娘说的去做,去教孩子们。因为没有骂孩子,孩子喜欢我的课,学习成绩自然就好起来了。也许是受我的影响,孩子们一个个也挺懂礼貌的。
从我记事起,娘和父亲对于我们的成长教育各占一半。父亲教给我识文断字,娘教给我们的是田间地头技能以及做人做事经验与教育。娘给予我们生活与做人观念,正好同父亲所给书本的文化教育成为互补。
娘对于我启蒙教育,一如几千年诸子百家的集成浓缩,一点不逊色于课本上的现代文明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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