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以后,就落下了夜里睡不着,白天犯困的毛病,以至于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看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滑滑梯都能睡着。
忽然觉得背后被谁触碰了一下,我回过头,看到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儿站在我身后,说:“姐姐,跟我们一起放风筝吧!”我抬起头,看到了那片在梦里徘徊过无数次的麦田,而自己就站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看着那个女孩儿。在她的邀请下,我跟她一起奔跑,一起抽动手中的线,一起把风筝送向天空。
这时,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女孩儿,她大概十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留着短发。她说,她很羡慕留着长头发的女孩儿,喜欢她们头上的红头绳,喜欢她们头上别的像蝴蝶一样的发夹。她说,她有时候会把毛巾包在头上,假装那是她的长头发。我问她,你为什么不留长头发?她说,因为会长虱子。我说,你看,碧丝般的绿草,细长的卖穗,不正是你的长头发吗?你的长头发比她们任何一个的都要美。
沿着放风筝的那条路,我们一起走到了小河边。到时,已是盛夏。
小河依旧如记忆里那样清澈见底,有的人在河里游泳,有的人在河岸边的树下摇着蒲扇看着河里的人游泳。小女孩儿脱掉身上的衣服,也跳进了河里。她说她家那只十几岁的老鹅喜欢吃这里的水草,她要找很多很多水草给它吃。
我问她,你最喜欢吃什么?她说,她最喜欢吃的是酸酸甜甜的香泡。我也是。
香泡秧长在田里,一般会被当做杂草拔掉。在那个没用除草剂的年代,小女孩儿出于私心,会“饶他一命”,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来寻。被她饶过的香泡,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来报答她的恩情,所以结的特别大,特别多。她的小手拿不了了,就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扎成一个袋子,用来盛这些“秋天的回报”。她捧了一把,递到我面前,让我尝尝。嗯,依然是记忆里的味道,不曾变过。
就在我津津有味儿地品尝时,一个跟她一样提着毛衣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他说,桑葚熟了,要不要一起捡桑葚,拿去卖。
这里的桑葚树很多,有的在路边,有的在砖头堆里,有的在人家的院子里。小男孩儿爬上树,使劲儿摇晃,桑葚就像雨点似的落下,砸在衣服上就留下一块紫色的印记。他们撅着屁股,一边捡一边吃,一边用桑葚“打架”。我看到他们的指尖、掌心,都泛着黑一般的紫色。他们咧着中毒般的嘴,冲我笑,露出紫黑的牙齿。他们把桑葚拿去卖,一毛钱一斤。卖的钱,正好够买一个冰糕。
她问我要不要尝一口,我摇摇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纸,先唆一下冰糕头,再舔一下冰糕尾,然后再舔一下手,如此循环往复,生怕浪费一滴“琼浆玉液”,跟我那时一模一样。她问我有没有玩儿过“麦秸垛,磨大刀,我挑你的小冰糕儿”的游戏,我还没回答,她就看到村头的大树下,有一群小孩子在做游戏,她加入了他们。
我看到她同他们在一起,把我遗忘了。
现实的我忘了你,梦里的你忘了我。
一阵冷风吹来,恍惚间,我看到有个人背着夕阳,缓缓朝我走来,为我披上外衣,对我说,天冷了,咱们回家吧。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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