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四件事情,我们不必去管,因为管不了。但当我们年轻的时候,非要去管不可,因而会管出许多麻烦。渐渐,我们发现管不了,就不再去管了。这时我们便长大了。
回头看看,朝周围看看,总有一些人还在那里管这些事,明明管不了,还非要管不可,宁愿把可以管的事放下来,也要去管那些管不了的事。为了管这些事,他们简直不要长大了。
我终于明白了:那些一直管这四样事情的人,没有长大甚至不愿长大。
第一件事:谁生了我们,我们不必管
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说,我们是被“抛入”这个世界的。要不要来,没有事先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哪怕不愿出生,也出生了。我们一出生,哪怕发现情况不妙,哭着说“我要回去”,也回不去了。跟世界初遇时,我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哭,为我要回去而哭,为无法回去而哭。哭当然可以,但哭一阵,只得留下来,并且,下一步还要成长、长大。
一出生,我们睁开眼睛看到父母,不管他们是美的、丑的、一般的,都是我们的父母。对此我们没法选择,不必去管。到后来,我们又转眼看父母,不管他们是富有的、贫穷的,或是不富也不穷的,依然是我们的父母。对此我们也没法改变,不必去管。
再后来,我们一次次看父母,不管是健康的、不健康的,地位高的、地位低的,受教育高的、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温和的、严厉的甚至粗暴的,能表达爱意的、沉默寡言的,甚至开口就骂、动手就打的,以及在所有这些方面,或是差不多的,皆是我们不能改变、别无选择的事实,我们所能做的,是接受这样的事实,并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力而为。我们会有不满意,但可以带着各样的不满意,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而不能因为不满意,什么都不做。
第二件事:我们的长相,不必去管
每个人都爱美,都想长得美,这不是问题,但我们生成什么样,基本上就是那样。就像一辆车,可以维修和保养,但不要指望有改观,不必闹着要把奥拓改成奥迪、长安改成奔驰。人活着,不是单靠长相,即使长相如奥拓、长安般普通,还可以在其他方面活出奥迪和奔驰般的精彩。这不是大话,是生活中普遍的事实:长相不等于人生,长相好看,不代表人生精彩。君不见,活得精彩的人,什么长相都有。
如果一个人只管长相不管其他,是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只管长相,长相改不了,就白管了。人生有许多可以改变的事情,如果不去管,就耽误了。生命成长,也如植物,要按着季节长,该长什么,就长什么。误了的方面,后来想要补偿,也补不回来了。任何东西都是这样,要补起来,比自然长起来总要难得多。也有这样的人,盯着长相不放,以为长相好了,一切都好了,长相差些,一切都完了,这叫幼稚,也叫迷信。一个人小时候这样想,还说得过去,因为还没长大。青春期过了,人都20多岁、30多岁了,还这样想,并且一直这样想下去,结果不是长相“完了”,而是他的整个人生可能都会“完了”。
第三件事:过去发生的事,不必去管
一件事情发生了,就不可改变了。不可改变性,是发生之事的属性。古希腊有哲人说,神也改变不了过去。我曾以为,人性有一个虚妄,就是想做神。在这件事上,人不只想做神,还想高于神。因为,神都改变不了过去,人却要去改变它,如果做不到,还不依不饶地说:“怎么可以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要回答他的问题,我只能这样说:“怎么就不可以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要加上一句来解释,我会说:“就因为我们是人……人的本质有三个字,叫‘有限性’,世界的本质有四个字,叫‘不确定性’。”
我时常讲起我的儿子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天,我带儿子到商场,给他买了一个玩具,回来的路上,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忍不住打开来玩。一不小心,玩具掉在地上,摔碎了。接下来,儿子就坐在路边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抗议:“我不要它摔碎,我就是不要它摔碎……”
我明白了,生活难免会有各样的破碎,人难免会为人生的破碎而伤心。当大大小小的破碎发生之时,我看到许多成人,他们的反应如同幼儿,坐在人生旅途的路边“哇哇大哭”,反复说“我不要它破碎”。当然,他们的行为还不如幼儿般率真,他们会找到更多的理由拒绝成长、逃避责任,把一切归咎于发生的事情。
第四件事:别人的想法,不必去管
这也是管不了的。我们从小到大,总有人对我们有这样那样的看法。在我们还不够成熟的时候,会太希望别人对我们有好看法,太害怕别人对我们有不好的看法,以致说话做事,太在意别人怎么想,反而不去管自己怎么想,这真是亏大了。岂不知道,我们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收集1000个别人的想法,还是不敢动手去做,反而变得更加惶惑了。还不如有一个自己的想法,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做成了,我们对自己就更确认;做错了,不要紧,在犯错的地方,我们收获了经验。
古代有一个典故,叫“筑舍道旁,三年不成”,说的是一个人想在路边盖房子,他每天都问路过的人的看法,结果三年过去了,房子也没有盖起来。有人这样看,有人那样看,哪能管得了?哪能顾得全?还不如我们时时问自己:“我是怎么想的?我该怎么做?”当我们有了自己的想法,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往往把事情做成了。做成了,那过往的路人会聚集到这里说:“这房子盖的真是不错。”原来,与其让“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做”来影响我们,还不去实践“我怎么想”“我怎么做”来影响别人。这不只是“筑舍”的道理,也是“建立自我”的道理。
人生有许多事情需要去管,不必在管不了的事情上花费心思和精力。总有一些人,他们把人生可管之事放在一边,把太多的心思和精力花在管不了的事情上,浪费了生命的能量,却不得成长。而且在这四件事情上,他们管得越久,越是不能长大。
那些只去管人生可管之事,把管不了的事放在一边,并坚持这样去做的人,就得到了好的成长,充分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说到这里,想起一个古代的故事:有一个人挑着卖油的担子在路上走,担子两头挂满了油瓶。他正走的时候,担子一头有只油瓶在他身后掉下来,在地上打碎了。路人见他头也不回,继续赶路,觉得奇怪,问之,他回答说:“已经碎了,何必去管!”
据说,当天恰有一个官员路过,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人是个人才,便举荐他做官,果然政绩斐然,原因是:他在施政上能把资源用在最恰当的地方,不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滥用人力和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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