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三月是个种花生的季节,春雷响过,几场雨过后,农人们便开始忙碌。于是,和农人们聊天听到最常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家种花生。
老黄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从网上买来各种花生的种子,不厌其烦地介绍着:这是黄皮的,这是红皮的,这是黑皮的。趁着休息的时间,顶着明晃晃的太阳,瀑着亮铮铮的脑门,挥汗如雨地开始疏土,拔草,播种,浇水。拿手术刀的手握住硬邦邦的锄头把子明显有些生硬,细嫩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久坐办公室的苍白,而他却认真地不折不扣地完成着每一道工序。似乎他已经看到了花生丰收时的喜悦和满足。
眼前的这一幕在我的记忆里其实是再熟悉不过的,十八岁的驻地也有一块自留地是用来种花生的。在海风劲吹的防风林里,一眼望不到头的沙土地种着和杂草争水分的花生苗,从松土播种后浇一遍水,所长刘景平带领着我们这些城市里来的毛头兵一招一式地学着种花生,海风抚弄着马尾松的长发发出呼啸的声音,阳光晒出的汗水沁湿了军装,通红的脸颊在不服气地认真耕耘中越显稚嫩。
等到收获的季节,我们走进松软的花生地,拔起花生秧的时候,那圆滚滚的花生成串成串地从沙土里尽数而出,那一刻,似乎春天耕耘时滴在土地里的汗水都结成一颗颗饱满的花生粒。满足便油然而生。
记忆总是记忆,尽管岁月尘封,可是总会在某个依然熟悉的镜头下打开封印,如一股清泉从心头流过,一下子暖便全身,赶走岁月的苍凉。
当年祖母的田里也种花生,花生花开的时节,在众多的花生秧里趴着的,淡黄色的,如黄蝴蝶一样翻飞其间的,便是花生花了。花开繁多,花开不息,仿佛祖母有只魔术袋子,里面装满了花,往田里一撒,满满都是浪漫。
花多,土里结的花生就多。丰收后,把新鲜的花生洗干净,用清水煮熟,便是香味扑鼻的水煮花生了,只要你尝一口,便停也停不下来,那在沙土盐碱地里收获的花生有一种天然的咸味混合着绵长软糯的口感让所有劳动的疲劳都值得付出。花生收获的季节,村庄上空漂浮着淡淡的花生油的清香,这是家家户户都在榨花生油,榨完一次花生油就可以管一年全家食用油的用量了,在小的时候,榨完花生油的花生渣都是小孩子难得的零食,后来生活富裕了,那花生渣就成了喂猪的好饲料。
犹记得沿海村庄当时是把花生用盐水煮后放到大太阳下去晒,晒干后用来配稀饭。虽然口感死咸,可是那却是老百姓为数不多的下饭菜。可见当年老百姓生活的艰苦。
尽管如此,能在青黄不接的时节依然有花生配饭的家庭并不多见。
一别经年,我并没有再去想起花生的故事,却在老黄种花生这样一个场景里,再次翻起记忆。
在散步时,老黄和我谈起花生,依然眉飞色舞。他说:生活好了,我们想吃花生去买就是了,我就是想体验播种和收获的乐趣。
而在我看来,花生之于我是有一段缘的,我们共同走过了岁月的苦与甜,并且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永远。20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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