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甘草国老写的《不用说爱》那篇文章,也想写写老辈夫妻的感情。
我姥爷95岁那年去世,就在老宅,没有去医院。大舅在发现姥爷生病后就把姥姥接到他的家里,他留在姥姥家陪姥爷,之前一直是姥姥和姥爷自己过。姥爷下葬之后,大舅回到家里,姥姥问他,你爸呢,怎么好几天不见?“他去老疙瘩家了。”大舅这样回答。
此后几天,姥姥还是不停地问,问她那个老伴去了哪里,晚辈们继续编,用各种借口糊弄她。十几天以后,她不再问了,只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能吃能喝,整日郁郁寡欢,一个多月后,她也无疾而终,找姥爷去了。姥姥和姥爷同年生人,携手走过近一个世纪,可谓形影不离,这个走了,那个能听到召唤?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白头偕老?我觉得即便不准确,也接近于那个意思了。
说起姥姥和姥爷,我和他们没有共同生活过,只记得寒暑假时去过几次。姥姥和姥爷在大山的怀抱里生活了一辈子,姥爷从年轻时就开始养羊,我对姥爷放羊多少有点印象,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屁股后面绑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狗皮(那块狗皮是用来随时坐在山坡上休息用的),拎着一根鞭子,赶着一大群羊上山。靠着养羊,姥爷一家始终过着相对于其他人要富裕一点的生活,而姥姥呢,操持一大家人的衣食,对姥爷百依百顺,两个人养育了六个子女,一辈子都没有大吵大闹过。
再说说比姥姥姥爷晚一辈的公公和婆婆。与他们有过生活交集,所以耳闻目睹间,对他们的相处方式和生活观念,还是有很深印象。大多时候是夫唱妇随,婆婆凡事听公公的决断。重要的是,他们无不各尽其责,把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扮演的到位。两个人虽然磕磕碰碰,但终归是相濡以沫。
公公去世那年办葬礼,婆婆老泪纵横地和我说,他走了,我一点都不想。婆婆说这话我信,以前常听婆婆说公公的霸道,说年年杀猪,都留一个猪头,烀好了留起来,留着给公公做下酒菜。猪腮上有两块瘦肉枣,那天公公吃完一个还剩下一个,又说留起来,婆婆就生气了,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伺候你,到这时候连一句让一让的客气话都没有,婆婆夹起那块肉枣,三口两口地吃下去,吃得公公目瞪口呆。婆婆还说她兜里从来都没有零花钱,花一分要一分。现在公公没了,婆婆说她不想他,我认为婆婆这一辈子是伤透了心的。可话音还没落地,婆婆站起来,走到供桌前,只扫了那供桌一眼,就说老头爱吃鱼,这咋没摆鱼呢。边说边走到外面的大案台边,从装满鱼的盆里舀出一条大的,放到鱼盘上,颤颤微微地端着摆到供桌中间。原来这才是婆婆对公公的真实感情,即便人没了,她还想着他爱吃鱼。说再多的不想都是假话。
早年间的夫妻在一起久了,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太现实,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命的轨迹在经年累月中相互重合,这个倒是千真万确。他们真像一锅乱炖大烩菜,人生五味统统倒在锅里,经过岁月的熬煮,渐渐地浓郁出独有的醇香,分不出你和我,也无需去较真黑和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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