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世纪的黑死病竭尽了它的洪荒之力,所到之处,必定弥漫着死亡的悲哀。这没有预告的浩劫,把人们长寿的愿望埋葬深渊,或无一幸免,或绝处逢生。
那个时候,人们生的愿望是那样强烈,很少有人想到去死。
直到科技革命把人们带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面对死亡与生存的威胁,人类追求知识与技能,却渐渐忘却“人性与慈善”。“争强好胜”、“追名逐利”更好地诠释新的潮流。贫富两极分化严重,成为人们脚步不停的助力。
2010年富士康的集体跳楼事件,就像是一根刺扎入社会的身躯,工作的压力让这个时代的人失去自信了。他们曾经那样渴望繁花似锦的都市,一腔热血洒进来,死后,连血都没有了,血与肉在发展的工厂中剥离,只剩下森森白骨。无处飘荡的幽灵,在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沉沉叹息。
从肉体的生命摧残,到心灵的无力涣散。肉体尚可治愈,只要还有意志,而一个人如果连意志也不在了,那就是一具空壳,没有开导,自我迷茫,终究也难以自持,步入社会的涡旋,直到消失。
02
听到县城首富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后。他是自杀的,用老鼠药结束了自己最后的人生,躺在殡仪馆旁的旅店里,为自己做了一个不同的总结。虽然生前家财尽失,还欠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外债,但并不影响还记得他的人到殡仪馆来吊唁。他打破了神算李瞎子的预料“落魄乞讨”,在这之前,便已经去了。
人得势的时候,总是被人群簇拥,一旦破败,反而寻常人不如。他曾经带领着荷叶沟一条街的人发家致富,最有钱的时候可以买下一个县城,权欲的熏染中,渐渐失去了自我。当他用身上最后的钱买下三桶方便面和老鼠药时,我想,那个时候,他一定是绝望至极。
第一次见他是小学,到姑姑家拜年,他拿着厚厚一沓红包给每个孩子一个。他微笑着,好像世界并没有让他烦忧的事情,志得意满是最好的形容词。连带看着他脑瘫的儿子,他也并没有什么抱怨。作为父亲,他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儿子想要的一切。儿子喜欢烟花那个年夜里,他便用烟花摆满了荷叶沟一条道,点燃了方圆几里的天空。
如今,荷叶沟的老房子早已静默在记忆中,脑瘫儿子被他母亲带到娘家躲债去了,二十多岁身体,多年来只能歪着嘴和脖子,说着听不清楚的话,半身窝在轮椅中。之前,每当他因身体疼痛而尖叫时,他的父亲都会紧紧抱着他进行安抚,可是自从家庭破败,他便没有保姆照顾,夜里疼痛,在房间里大叫,常常就是一夜。
是有多大的痛才会让他放下自己心爱的儿子,放下家中年迈的父母而离去,我们尚且不能感同身受,只知道,死亡或许成了他心中的夙愿,他是要为自己的儿子父母挡去所有的追债啊。
他曾留有遗言:“今天,我走到这个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他或许已经有悔意了吧,但是,这一走,这个世界便再也不存在这个人了。人常说,死后投胎,来生还可以为人,希望在下一个轮回,他可以活的更明白。死亡虽然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终究不是最终的方法,只不过在此之后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不是呢?
03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总是会很容易看清别人的夙愿,却很难看懂自己的人生。
高中三年,我没有被周考的紧迫给逼疯,却与家人的矛盾越来越深。
我曾一度想要自杀,我想过各种死亡的方法。我每天抱着头,坐在床头,一到深夜,心中的惶恐就不断袭来,就像是有一双手紧紧抓着你不放,我几乎是无处可逃。那种无助没有人可以触及和开导,我很害怕和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了寻求自救,我每天强迫自己到外面走一走,即使走不了都就,但运动会让我暂时忘记心中的惶恐。
也是那个时候,我开始认真看书,寻求注意力转移。我相信一旦思维可以别的东西占有,自己就不会多想。我在龙应台的《目送》读到: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父母的的过往就像是在眼前,而我是如此得自私,抛开了一切,突然惊觉死亡不过是对人生的逃避,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如此。
很轻易想到死的人,是一个生活的叛徒,得不到生活的慰藉,亦不曾创造自己心中的人生。这是对自我心中愿望的逃避,过高界定自己的梦,却不料总是踩在浮云之上。
陶渊明《饮酒》中写到:“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解甲归田的陶渊明,他一生都不可能是一个如同李白般潇洒之人,因为他有“愿”。即使不能实现半夜从未忘记,一个妄想用死亡离开的人,还有什么愿望值得他留念。而一个不敢死的人,必定是在生活中还有愿望的人。都是第一次做人,我想要做一个让自己钦佩的人,因为一旦死去,我就会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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