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丨17 为母则刚

《一蓑烟雨》丨17 为母则刚

几天之后，洪水退去，祖母和她的孩子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家里已经被大水浸泡得不成样子，祖母又带领孩子们修修补补，洗洗涮涮，以期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建家犹如针挑土，毁家就似汤泼雪。

祖母这几十年的人生，天灾人祸不断，自己的家园就在建了毁，毁了建的循环之中，没有尽头⋯⋯

这样的生活让人厌倦，看不到希望。

我曾经问过我祖母：你结婚前是小姐，结婚之后要独自抚养孩子，要独自承受生活的艰辛，你是怎么撑过来的？难道就没有想过要解脱，一了百了吗？

我祖母说：怎么没有想过？那个时候经常要缝衣服、衲鞋底到深夜，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而且孩子们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痛了，我自己身体也不好，三十来岁就得了胃病。有时候实在辛苦，想着要寻短见，但是️一想到我的儿女们还没有长大，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为了儿女，再难熬的日子，也要坚持过下去。

多少个静谧的夜晚，祖母辗转难眠，望着这一群熟睡的孩子，思绪万千哪⋯⋯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流水一样的日子缓缓向前，老天爷不会理会人世间的种种，时间的脚步走到了一九五八年，一场席卷全国的大灾难不期而至。

那么在这场大难中，我祖母和她的孩子们命运如何？

（待续）

《一蓑烟雨》丨18 量入为出

一九五八年末至一九六一年，一场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饥荒席卷了整个中国。这几年间，全国很多地方粮食欠收，再加上某些路线方针政策的问题，全国非正常死亡人数达到四千万以上（网上查阅资料）。

一九五八年四月，在这个不怎么好的年辰，我的小幺出生了。

祖父依旧没有调回县城，祖母带着五个孩子在家度日。负担是越来越重了，而且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靠我祖父一个人的工资，如果安排不得当，在这特殊的年份，将很难保证一家大小的周全。

有一句话，祖母常常说起：“吃不穷，用不穷，盘算不好一世穷。”

在那日子艰难的几年里，每个月领到祖父的工资，我祖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个月的大米买回来。然后煮饭时不再煮大锅饭，而是分餐制，每个孩子都有一只自己的碗，祖母将大米洗好，分别放入每个人的碗里，多少按年龄大小来决定。这样就能保证每个孩子都不至于饿肚子，也不会存在多吃多占的现象，更不会造成月底没粮吃的情况发生。

很多没有计划的家庭，月头发工资的那几天，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到了月底没钱了，家里冷火秋烟，揭不开锅，只得到处去借去讨，等到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还，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还有些家庭，家长疏于管理，家中孩子强势的就能吃饱，弱势的整天饿肚子，身体差，最后生病死掉了。

以上这些情况比比皆是，但是在我们的家庭，由于我祖母安排得当，绝对不可能发生。

至于下饭的菜嘛，有钱就多吃，没钱就少吃。祖母会在蔬菜大量上市的时候，买上一些价格相对便宜的，将它们制成菜干或者坛子菜，这样可以节省一大笔的支出。

到我记事时，祖母还保持着每年做坛子菜的习惯，我特别喜欢吃。当然我生活的年代条件已经相当好了，坛子菜不再是主菜，已经演变成了大鱼大肉之后的调味品。

但是有一样东西，也是我祖母经常做的，我至今仍然特别喜欢吃，这东西就是不需要拿钱买的莴笋皮。我祖母在世时做给我吃过，那种味道令我终生难忘，以至于后来我婆婆为了满足我的口腹之欲，特意去菜市场捡一些莴笋皮回来做给我吃。

另外，我祖母仍然继续着“穿乡”的行当，这样也多少能够贴补家用，改善家庭生活。

所以尽管是那么艰难的年月，我的叔父辈们也没有饿肚子，能够正常的成长，正常的上学。

全国“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是我祖父的血汗，我祖母的智慧，保证了一家人的周全，也保证了孩子们，我的叔父辈们的健康成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