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哪个一生中没有一两次的搬家经历?可是,你见过知识分子群体搬家的壮观吗?
书啊,一箱一箱,一摞一摞,那就是书山,书海。自然联想到的就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高山仰止。
这是一所大学整体搬迁,从一座小城市迁往一座大城市。如今分散于各中小城市的高校往大城市里整体搬迁嶎然成风,眼下的这所师范院校就是其一。
冯涛是一位货的司机,近两年承运的活不少,几乎每天都穿梭于教授和副教授之间,为他们搬家。
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憨厚,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这些久居象牙塔内,与社会打交道很少的知识分子对冯涛的印象很好,家里有活都喜欢找他,而且还给他转介绍,一来二去,冯涛的手机通讯录里已经存了一二十个潜在客户的电话号,教授们宁愿排队等候,也不想去打门口张贴的小广告电话,就怕不靠谱。
近朱者赤,接触这样的群体久了,小冯感觉身上沾了不少斯文之气。又因为每天搬动死沉死沉,一箱又一箱的书籍,虽然累得气喘如牛,还得对先生们毕恭毕敬,尽量表现出一副文质彬彬,谦恭有礼的书卷之气。
走出校门很久了,工作找了又找,换了又换,跳来跳去也没能找到传说中事少、钱多、离家近的理想工作。众里寻他千百度,望眼欲穿,却没看到伊人在灯火阑珊处向他招手。
几番折腾后的心累,让小冯终于去掉了心浮气躁,明白了一些事理。人生哪有什么一帆风顺,所谓的岁月静好,也不过寄托了凡间俗人的单相思罢了。既然没有济世之才,那就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心里反倒踏实。
其实刚走出校门的那会,小冯的斯文气也是有的,只是历经社会的浸染,这份斯文之气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粗放型的举止和语言。脱离职场之后,便整天与同行为伍,在这个圈子里,他不仅熟悉了同行的行规,还学会了他们粗鄙的语言。
忽然间仿佛又穿越到校园生活,所不同的,他的身份不再是莘莘学子中的一员,而是一个车夫兼搬运工。面对温文尔雅的老师们,条件反射般地收起了社会范,报以学生对老师特有的温良恭俭让。
只要老师们的还价不是太出格,一般他都会接受,这也是老师们喜欢把活给他做的原因。
小冯经常会遇到温和加热情的主顾,他们一般会主动搭把手帮助抬家当,会给你水杯里添水,或给你打一盆热水,“天热,小冯师傅,快来擦把脸”、“小冯师傅,来吃个苹果”......感觉过意不去的,末了,或多或少还会多给些工钱,不指望太多,一碗面钱总是够了。每逢此时,小冯师傅脸上会洋溢着欣慰的笑容,他的劳动得到了他人的认可,而能为老师这个崇高的群体服务,心中也增添了一份自豪感。
如果感觉老师们都是通情达理好说话,那就大错而特错。一开始小冯也是这么认为的,接触多了才明白,原来老师也是人,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是很大的。
偶尔也会碰到些吝啬又刻薄的主顾,感觉他们花了钱,你就是雇佣的劳动力,能多榨取一点是一点。对,就是跟租来的一样一样的,横挑鼻子竖挑眼,“轻点嘿!磕碰个角扣你工钱”、“眼睛长哪儿啦?能这么放吗?”
哪怕你做得再好,就是不入法眼,而结算工钱却毫厘不爽。
不仅如此,有些可搬可不搬的,他们都要尽可能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而那些可要可不要的,说不定拉到大城市就得扔。没办法啊,你也得接着。
每逢此时,小冯郁闷得想爆发,为了生活,看在二两碎银的面上不得不隐忍。他只希望尽快干完这趟活,尽快逃离。
这就是人生,有时笔直,有时曲折;有时平坦,有时坎坷;有时顺风,有时遇到顶头风。
而他最害怕的就是教授们问他,小伙子今年多大啦?你也喜欢书吗?哪个学校毕业的?诸如此类。
幸好他不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其实想说:亲爱的老师,你们送出去的学生未必都是栋梁之材,也有我这样的,有的甚至还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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