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喜欢去医院。可是又不得不去。
今天是约定体检的日子。起了个大早，去某某水岸集合坐大巴去体检中心。车行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体检中心隔壁的桔子酒店。酒店外面装潢得金碧辉煌，像橘子的暖黄色。坐电梯上五楼。排队，登记，套餐早就预订好了，按照导医的路线依次做检查。
体检中心的大厅干净明亮。领到登记牌以后先抽血。抽血的橱窗在大厅东侧，几个护士坐在橱窗里面。她把胳膊伸进去，她人虽然长得瘦，胳膊却肉乎乎的，有点婴儿肥，静脉特别细，不好扎针。护士问她习惯抽哪只胳膊，她茫然地摇摇头。护士反复用橡皮筋拴住她的胳膊，不停地又撸又拍，打的啪啪地响，仿佛要把所有的血液聚集到一起。她有点紧张，幸好护士很快就扎到了静脉，血流如注，殷红的血液顺着针管灌满了三试管。她按住贴上胶布的针孔，便去了下一站。
一到妇科检查她就止不住地紧张。深呼吸也不行，就是控制不住地紧张。记忆里白色的聚光灯雪白地照耀，锥心的疼痛伴随着刀叉脱落在盘子里，发出恐怖冰冷的声音，她躺在产房里害怕得发抖，医生尖叫着训斥……一到妇产科这一幕总是自动地浮现。此时她颤抖地告诉医生自己很害怕，这位医生倒是很和蔼，问她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剖腹产，她咬了一下嘴唇说是顺产。医生动作很轻，几下就搞好了，问她痛不痛，其实一点也不痛。她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面对痛苦的时候，才知道白衣天使的安慰多么重要。
依照预订好的项目，一项一项继续查，花时间最多的就是B超检查。从脖子上的甲状腺开始，到胸部，腹部，先用一种液体把她身上涂一遍，再用镜头按住，医生盯着电脑屏幕，看得很仔细，屏幕上，她的内脏黑白图像不停地晃动着，她不安地询问着以前的结节有没有长大，医生很耐心地安慰，不要紧，要少生气，少操心。
后面的几项检查要从容许多，等待，被叫，各种仪器前面一站，或一躺，就结束了。可以吃早餐了，一直都没喝水，很渴了，吃了一点稀饭。包子和鸡蛋都吃了，剩下几个小西红柿和几块饼干就没吃了，因为胃酸反流，就放下了。饭量大的男人肯定吃不饱的。她喝了几口热水。和同事们聊了会天。
比她稍大的人，都到了父母生病住院的年纪，照顾老人，还要目睹父母饱受疾病的煎熬，眼看着他们像油灯一样油尽灯灭，慢慢耗尽所有的生命力走向死亡。她的同事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她说很赞同国外可以实行安乐死。还有一位女同事今天带了老父亲来体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干净，清瘦。她母亲去年过世，只剩下父亲一人孤苦伶仃。
去大街上等候大巴回家，仰望城市灰色的高楼，塔尖矗立，刺破青天。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气腾腾。要下雨了，沉闷的空气有点压抑。老去，生病，死亡，每个人都要面对。曾经年轻的她们现在离这些越来越近。每年的体检，似乎都在敲一次生命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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