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读过不少,可让我振聋发聩的却是寥寥。《面纱》是我第一部精细阅读后再观影的作品,才第一次感受到原著与电影之间的巨大差距。
神圣最直观的感受莫过于场景。阅读《面纱》时,在我脑海中构筑出的是那个凋败却依然灯红酒绿的香港,似乎只是现代香港褪去了些许颜色。吉蒂眼前的永远是一座灰蒙蒙不能名状的高山,她照顾病患的地方是泛黄的由大理石白乳胶砌成的教堂,那里有的只是健康孩子的喧闹,没有病痛。没有成型的河流,没有成型的沃特拯救的过程。一切都以吉蒂的视角,从修女那的道听途说构筑起一鳞半爪的想像。
而电影中《面纱》发生在长江中下游,山川的秀美蒙上了明暗交织,野狗奔跑的乡村成了军事镇压村民,村民的病痛暴乱。吉蒂提着的永远是那盏昏暗的煤油灯,仿佛一切将尽却又不得尽的生死折磨。这是小说先入为主的魅力,同时也是毛姆异质情调的淋漓展现,是英国上层介入这个前朝积弊古老文化的冲撞,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创新与守旧的矛盾冲突,人性的交织,很多时候原来是被环境揉搓出来的。政治危机,民族文化,病痛,宗教,欲望,爱情。这些元素单个呈现本就充满美,而像《面纱》这般叠加上色,我仿佛看到了毛姆在创作时像达芬奇画蒙娜丽莎那样细致,这都源于小说家和画家对于艺术崇高的敬畏与企及。
威廉·萨摩赛特·毛姆毛姆和卡兰制作出的《面纱》不完全相同。我一直以为英国上层结婚和中国结婚大致相同,都是为了追求政治目的,经济目的,但在《面纱》中吉蒂母亲的那句话十分令人刺耳:“你想让你父亲养你到什么时候。”这时吉蒂变成父母甩不掉的膏药,附着着的是一个创伤。索性吉蒂为了摆脱父母赶快出嫁,与父母的期望答成大和解。吉蒂的出轨具有其合理性。
沃特对于吉蒂的爱在小说中并未体现出是吉蒂父亲充当的媒妁,电影中却警醒的点了出来。如果光看电影我真的不愿相信沃特那句虚假的:“我恨我曾经爱过你。”他其实从未爱过吉蒂。这也为沃特提出离婚及其条件创造了合理性。修女对于沃特的伟大提的少之又少,因为吉蒂对于沃特的介入更加完整,他们在真实经历中重识彼此,一切都是如此合理。而小说中,毛姆讽刺吉蒂为摆脱父母做出的妥协,讽刺吉蒂没有足够的智识看出查理的圆滑和小人之处。同时讽刺沃特对于吉蒂做出的冷漠与伤害,他虽然胸中装着穷苦病痛百姓,却不愿宽恕自己出轨的妻子。这其中总是藏着些许膈应,像一粒沙。对于吉蒂来说,沃特的形象存在于修女的口中,是虚构出的真实存在,没有直接的沟通他们间的矛盾便没有达到和解。一切都是如此冲突可笑。
英国上层社会沃特对于人性的把握极其细致敏感,但他自己对于情感的抒发表达却麻木不堪。细致从他对于细菌实验的深刻研究和从来都活在光鲜人群的灰面中磨砺,麻木在于这些思想并没有完全固化于身体之中,思想鱼龙混杂在思想跑马场,他还是一束水流。对于生活的介入不深,导致婚姻关系处理不当,只能搁置放任自流。这便是他的面纱。
吉蒂对于人性的把握粗糙,如同哈哈镜,但对于自己的情感表达淋漓尽致。细致在于女性对两性情感的独特敏感和不愿放弃婚姻的孤绝习得。粗糙源于她被二十多年锦衣玉食,奉承的流言误导,过的始终不是真实的生活。这便是她的面纱。他们在性格品质上大致对立,这却也可以说成是可以互补。
面纱毛姆的伟大在于创造了两个可以答成和解的灵魂却没给与他们足够的时间。沃特之死,并没有完全宽恕吉蒂,仍然是戴着面纱死在了异国他乡。而这层面纱唤起了吉蒂的灵魂觉醒,她开始有了信仰,有了对于爱的渴求,有了察觉查理卑劣的智识,她在沃特死后获得了另一种救赎,揭开了面纱。带着孩子走进初进的那家花店,对于查理勇敢决裂。
“那描画的面纱,芸芸众生称之为生活。”
这真实的生活往往需要一些道德伦理和真理作支撑,而得到这些东西很多人需要为之付出生命。得到救赎的不多,所以雕琢出真实。留下的是一地鸡毛,所以铸就伟大。
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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