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5日,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早晨醒来一打开手机,就弹出一条震惊的消息:张慧云老师于凌晨2点因病逝世。对于喜爱河北梆子,又亲历她教诲的我来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今年春天,她还带领徒弟们来梨区观花游玩呢。我那时因为工作忙,走不开,没有和她见面,正想着明年无论如何都要在她来的时候去一次呢,谁知会是阴阳两隔。
一整天,我都闷闷不乐。张慧云的《陈三两》《蝴蝶杯》陪我度过了苦涩的中学生活。那时家里没有收音机,却是喇叭班子活跃的时代。只要听说谁家过红白大事,我就早早吃了晚饭,去人家门口候场了。那时村里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请个戏班,乐呵两天。一为生者颜面,二为死者心安。我村的戏班子唱丝弦,基本不在本村亮相。请来的,都是远道而来的高人,他们唱的就是河北梆子,那些耳熟能详的缎子比如《大登殿》让人百听不厌,也就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张慧云,路翠阁,周春山等人的名字。
除了听家门口的段子,我还到周边村子,甚至县城的电影院里看戏班子的整出戏,在所有的剧种中,唯好河北梆子。
引领我戏曲入门的,是我的父亲,他嘴边挂着《陈三两》《宝莲灯》,也在潜移默化中让我感知到它的魅力。
记得父亲离世,我就请了村里一个戏匣子,没日没夜的播放张慧云老师的缎子;后来,我去河北电视台的“绝对游戏”节目录制现场,认识了戏迷张伟,在他的帮助下,我曾两次到张慧云老师家中做客,更进一步真实的接触到心中的偶像,那份感激那份激动是无以言表的。那个时候,最大的心愿,是想把自己看到张慧云老师状况告诉给九泉下的父亲。是啊,承载父女两代的梦想,在我这里有了突破,不仅见到真人,还领略了大师风采,怎不令人兴奋呢!
2016年春天,我第一次跟随张伟,张芬霞跨进老师的家,感受到老师平易真实的一面。芬霞说,老师四十来岁时,瘫痪在床多年的丈夫就撒手人寰了,大儿子生病基本可自理,管不了母亲。小儿早亡,她在古稀之年还得抚养孙子。女儿也是单人一人,平时带着闺女跟她在一起生活。
家里空间很狭小,客厅安放一沙发一茶几,便只剩一条狭窄的通道,顺着通道往南,是张老师的卧室,单人床紧靠西墙,墙上是老师演出《大登殿》与《蝴蝶杯》里的剧照。东边墙上一个古式书柜,里面陈列着老师历年来获得的荣誉。屋里阳台不小,摆放着茶桌,藤椅。她习惯坐在这里——唯一朝阳的地方喝茶,吸烟,看风景,接待来访的戏迷朋友及徒弟们。
我们一行人绕过客厅,在阳台陪老师就坐,听她讲戏,讲经历。她说,我不识谱,段子都是老师一句一句教的。唱的时候,实实在在唱,现在这腿疼就是唱陈三两爬堂落下的病根。她还跟我分析戏曲流派,分析口型。说到动情处,就会情不自禁的比划着手,低低地起音,唱上几句。张老师烟不离手,夹烟的食指与中指有点泛黄,据说是为了派遣苦闷情绪。联想到芬霞提及的她的生活,我心中反多出一丝怜悯。伟人也是平常人,伟人也有自己的无奈与痛楚。从那一时刻,张老师在我心中下了神坛。她平易,说戏无保留,且不厌其烦;她近人,对戏迷的要求有求必应,对裴艳玲,周春山,田春鸟等人都包涵了一份爱心。跟她在一起,你没有压力,觉得是在跟一位邻家奶奶拉家常,气氛是轻松的,和谐的,友好的,快乐的。
第二次到她家里,是2017年的8月,那一天,河北梆子的另一位名家张秋玲在一个饭店举行收徒仪式,张慧云老师去了,我们也去了,顺便送老师回家,又去聆听了一次教诲。这一次,老师跟我坐在床边合了影,还手把手教她的干女儿张芬霞唱《洪湖赤卫队》,也就这一次,我才知道现代剧目对手势的程式化要求更加严格的道理。
以后每一年的春天,只要老师来赵县,我就过去作陪。忘不了她在梨园路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忘不了她在秋千旁与我合影的真诚,忘不了她在快手平台帮助弟子们工作的场景,更忘不了她面对广大的戏迷朋友贴心的话语……
时光荏苒,认识先生五年后的今天,她病逝家中。一直活跃在戏迷眼中的她,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一时间,山川哽咽,乌云呼啸。她的弟子们,因为她的离世快手停播。她的追随者们,因为她的离世心情抑郁。
我呢,最想把她的一生,她的经历第一时间告诉我的父亲。是的,人间再无张慧云。天堂却永远拥有了她铿锵激昂,婉转动听的唱腔。优秀,并不会因为生命陨落消亡,相反的,会激励后世的传承者们更努力传承艺术,张派艺术不朽,张派传人不朽,张派创始人张慧云老师永远不朽。她活在人们心中,没有走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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