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羹里的烟火

作者：一粒米　随笔《猪油羹里的烟火》

     肉丁、芋头、油渣、豆腐、虾皮，一股脑儿放进大锅里炖上，快出锅时舀进半碗猪油，再兑上一勺水淀粉，将切好的葱花、香菜往沽沽沸腾的热锅里一撒，瞬间馨香四溢、口水直滴……

       这就是家乡的猪油羹。它不仅是小镇的一道美食，更是一种风俗、一种亲情……

       娶妻嫁女、生辰满月、过年过节、亲朋光临，熬上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猪油羹，煮上一锅干面条，过得好的多放点儿瘦肉、把虾皮换成小虾米，日子紧巴的肉与虾皮这样的干货也是可以免的，多放点肥油渣和豆腐块，只是要放足了猪油，口味一样的香稠、滋润，照样能把人馋出几里地去。

      开饭的时候，这小镇独有的猪油羹就是压轴的大菜，面条垫底，猪油羹盖浇，老人、孩子、媳妇、婆婆们一手端着一碗顺嘴流油的羹汤面，一边谈笑风生，亲情、乡情瞬间都浓缩到了这一碗羹汤里。

       小的时候我随姥姥住镇上，猪油羹于我来说有着一份特殊的记忆和情愫。腊月二十九晚上家里才会熬猪油，年三十的早上，只要睁开惺忪的睡眼，床头总会有一碗冒着香气的猪油羹汤等着我，里面除了寻常的几样，有时还会有香菇、木耳切成的小丁，羹汤里的油渣丁也是多多的，轻轻地咀嚼就是满口的香气饶舌，回味无穷。

       那些岁月里，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荤腥，平常的打牙祭就靠掰着指头算着，巷子里谁家要娶媳妇了，哪家长辈又生辰了，邻里间总能被请去过瘾地海吃上一顿羹汤盖面条。

       一晃多年，寻常人家再也不会为一日三餐没有油水而发愁，日子里简单的盼变成了许多更为具体、更为物质的不断索求。

      离开小镇后，我也曾一度忘记了那些盼着猪油羹的朴素日子，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却越来越清晰的想起小脚姥姥扎着围裙熬猪油的笑脸和我捧着那喝光了的猪油羹的空碗还意犹未尽一舔再舔的傻模样。

      有一天晚上，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小镇的朋友发的一张猪油羹的照片，那肚子里的老馋虫被彻底钩拉了出来，第二天大早一路向老家，淌着口水去吃魂牵梦引的猪油羹。在小镇朋友的家里，面对被淋上猪油，撒上香菜、冒着热气、散着勾人魂魄的香气的猪油羹，我深吸一口气，再也顾不上说话，埋头苦吃了整整两海碗，食量瞬间惊奇的变大，胃被撑得满满的，腰都弯不下。

      这一顿吃得荡气回肠，全身每个毛孔都会打开来透气！我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对着眼前面目依旧、亲切依旧、带着熟悉味道的童年食物涌动出许多难言的感受来。

      一碗猪油羹，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我伫立在朋友家的老宅里，看着她年迈的老母亲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扎着围裙用木勺轻轻搅动猪油羹的画面……这些曾在童年出现的场景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它们连同一碗消失已久的猪油羹，再次与我重逢。

      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幸福？其实，放下虚无缥缈的无限欲望，让灵魂安静下来。一进家门，连鞋都顾不上脱下，吃上一碗满嘴流香的猪油羹，便是大温暖，日子里的真幸福！